元栖紧蹙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倪翎双瞳:“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倪翎不自觉地移开目光,偏头看向落地玻璃外的庭院,没回他的话。
元栖伸手捏住她下巴,轻微将她的头颅掰正,看向自己:“我们还可以选择,是不是?”
他二人曾亲手扼杀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可能,又何苦挣扎于这短暂的倔强?
一个背着丈夫逾越社会道德原则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任何男人为她倾付真情,便是如今抛弃一切与之私奔了去,谁能担保未来他不会因为顾忌她今日的决绝而常去谴责她的无情?
倪翎面露苦涩,淡淡漠笑了一声:“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做选择?”她不愿意去深入想,更不愿意去知道这会否只是元栖的一念私心,这种选择的要求,对她是极不公平的。
如今元栖离异单身,女儿跟了前妻,可谓无牵无挂,自然没有什么顾忌,但她还好好的一个家庭,虽然日子过的枯燥乏味,但也没到需要决绝分裂的地步,而且安易在家敬老爱幼,循规蹈矩,不曾犯错,她若只是为了一时冲动突然掰碎这个家庭,于情于理,都当真成了个自私的坏人。
元栖愣住:“一辈子都这样?”
倪翎望着他,突然咧嘴笑了:“我们还会有一辈子吗?”
元栖脸色一变,神色有些痛苦,哑声嘶吼:“你为什么要这样?!”
十六年前不曾动容的人,却让他今日爱之至恨,三十年的光阴里,曾有多少能扭转结局的机会,却全都漠然相待、空置落灰,甚至有意回避,任由一腔期待付诸东流,而如今却要在她已成定局的婚姻夹缝里寻求一时欲念与重新抉择,到底是真情还是孽债,唯有各自心中了然。
如今的倪翎,早已不是十七八岁的金柚迪,思维简单且骄纵任性,眼里只有迫切期待被成熟老男人溺宠成公主的少女,也不是二十三四岁的周歆瑜,天马行空的幻想与浪漫,极度向往心中高尚情爱,甚至可以不计回报、无畏付出过多自我的小女人,她更不是早已过了最佳成婚年纪却仍自持清高的大龄剩女陈曼,对伴侣追逐狩猎的乐趣甚至大过了真心付爱的本身,利弊前途匹配便可不择手段。
如今的她,太懂得活着的意义,为自己的未来做合适的打算必然胜过一切虚无的承诺,她更清晰的明白,无论是爱是情,便是有了法律层面被承认的,她真都未必正能掌握,只有超脱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七情六欲,可以用于置换生存所需的,才是真正切合实际的。
只是,她不愿意说明,是因还没到需要说明的时候,元栖的温暖,她还没贪恋够。
倪翎拼命酝酿情绪,挤出两道清泪,顺着两边太阳穴,一路奔入进鬓角,更让自己通过五官表达,做出一副饱受屈辱伤害中带着倔强坚强的神态。
元栖果然慌了神,四处寻找纸巾为我拭泪:“我刚也是一时有点上头……哎,一晚上我都在想跟你好好说说,也不知道怎么就……你别难过,都是我不好。”一边将她扶坐起:“是不是弄疼你了?”
倪翎只是落泪,却没有做出哭泣的表情,挣红了双眼,却绝不咽呜半声,面上维持着没有表情的倔强,自己伸手拿了纸巾盒,抽了纸巾,给自己擦拭。
元栖显得有点不知所措:“阿翎……”
见他没接下去,倪翎叹了口气:“不用把别人的强求当作自己的负担,本就不是你该担的。”
元栖接话:“你都没争取过,哪来的强求?”
倪翎苦笑:“心里没我,就算去争取,还是会落个自取其辱的结果?何必呢?”
元栖皱眉:“你就这么肯定我心里没你?”
倪翎故作轻松地坦然笑道:“你心里有我也好,没我也罢,过去我们没有勇气,未来我们大概也是没有可能,现在我们能够这样面对面坐在这,你听得到我、我摸得到你,对我来说,就跟做梦一样,梦长梦短已经不重要了,梦到过,就够了。”
元栖双眸微闪,神情干涩:“谁说没有可能?”
倪翎望着他,笑的有些空洞:“人不可能永远活在过去的回忆里,时间从来没为谁停留过,你跟我今天也都不年轻了,哪还敢随便任性……”
“阿翎,你是没明白,还是……故意逃避?”
“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最得意的长进,就是强迫自己勇于面对难堪。”
“所以你故意无所谓、故意做的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倪翎望着元栖五官分明的脸庞,良久才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你一定要这么问我,不过是想从我这听到既定的否定。”倪翎冷静中透着一丝冷漠:“G市的相遇无论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机缘使然,无非是给我们一次假设放纵的机会,结果假设成立。”有些轻谑地扬起了嘴角:“以前被你牵一下手都要脸红心跳,秋山居那晚被你撕光了衣服时我还在想,这肯定不是真的。”
元栖脸色复杂地回避了倪翎的眼神:“对不起……我也知道不应该,没克制住……真的对不起……”
倪翎扬嘴笑了起来:“我不需要你克制,两厢情愿的事,为什么要道歉?”伸手捧起他的下巴:“你不是想问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吗?如果没有感情基础,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以前你在我心里是尊神,因为不可亵渎,所以不敢靠近。”眼神突而有些戏谑:“现在你在我眼里,是我曾经想要却没要到的男人,因为不甘心,因为不服气,所以我千方百计的耍手段,就是为了让你克制不住!”
元栖听她这一番话,没怒反笑:“你这手段也不怎么样,愣是拖了三天才得手。”
倪翎也咧嘴笑道:“那我问你,你第一天晚上来见我的时候就那么激情澎湃,我当时要是伸手摸你几下,你是不是当场就hold不住了?”
元栖假装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那天是真喝多了,就算hold不住,大概也办不了事。”
两人对视一眼,笑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