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在杜可胸中翻腾,他捏紧了拳头重重砸在了工作台上,下巴紧绷,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埋在深处的往昔甫一忆起,杜可感同身受,有过之而无不及!
暴怒、怨愤、余恨……慢慢向他逼近、把他踩在脚下,堵死口鼻。
他想要大吼,歇斯底里的大吼!
只是下一秒便觉得足下失衡,眼前一黑,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些不和谐且非自然的低哝与喘息声。猎犬,又是猎犬!又是这种怪异的步调,又是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啪嗒”声……“啪嗒啪嗒”的回荡在杜可耳边……
……
血……!
我闻到它了……!!
它在靠近了……它要来了……!!!
不……!!别……!!!别过来……!!!!!
……
“你在害怕?”
循着话音,无处不在……那个声音似乎本身就是这片黑暗的一部分,它充满在眼前的黑洞洞的一切,带着酸胀的暖意和恶心的甜腻,一股花朵腐烂般的气味。
“怕…很怕……”
黑暗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像是猛然抽了口气,又像是在讥讽的嘲笑,更像是千百只绝望的手指在抓挠玻璃墙一样刺耳且绝望,“逃避无可逃避的命运,不会令故事变得更好看。”
杜可茫然摇头。
阴影中伸来一只黑手,轻轻捏着威瑟夫的下颌,“这样空洞无稽的幻觉,竟会让你感到颤栗,威瑟夫……或者说是,杜可?”阴影中的声音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掩埋在最深层的秘密被轻易揭露……
杜可瞬间便清醒了过来,他的头脑飞速旋转,思考着即将面临的各种麻烦。
“都说,入乡随俗……”
黑暗的空气中出现了明显的波动,接着,四周突然变得燥热,“该叫您威瑟夫,对吧。”
杜可吞咽了下口水,他感到他的周围就像是突然挤满了人,黑暗在渐进……他们就像是奔涌的黑色江河一样汹涌,吞噬着沿途根本不存在的光泽,使压抑与暴戾交汇成为刺耳的乐章。
“如果,您愿意的话。”杜可说。燥热袭身,此刻无与伦比的疲惫……
只是,似乎有某种沉沉的灰气强行拖拽着自己的四肢,脑后若有若无的刺痒让他勉强保持着尽可能的清醒,但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那只手扶起了威瑟夫的脸,“放轻松点,先生。”接着,一面镜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眼前的人盖着黑纱制成的盖头,头顶还戴着一顶硕大而精美的暗金王冠。
“这是谁?”杜可脱口而出,下意识地。
他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双眼噙着泪水。镜中人的打扮本该让他感到畏惧,但,此刻大脑传递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似乎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又或者是愤懑不甘、又或者都不是。
空气抽动,黑手从杜可的脸上移开。
接着伸到镜中,缓慢的掀开了镜中人的黑纱盖头……
杜可浑身发软,“不可能……”,喃喃自语,“不…不可……”
他看到的是一副完美的镜像,是他自己的面孔,却挂着另一个人的笑容……可怖、残忍、傲慢,镜中笑容传递着不详……统治的欲望、杀戮的欲望,刹那间就袭裹了杜可的全身。
荒芜在眼前铺展,万尸延绵不绝……
从黑暗扭身而出的阴影凑到他肩膀旁,在他耳后低语,“陛下,您可看见了吗?这是您的过去,更将会是您的未来,而我们,都是您谦卑的仆人。”
黑暗中,潮水般的阴影开始沸腾,它们癫狂的推搡着,争先恐后的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谦卑尽显。
“去吧,威瑟夫。”
阴影现身,它玲珑的身躯被黑雾包裹,唯有一双金珀一样的瞳孔迸发着璀璨的凶气,“杀死那只‘猎犬’,给我看看未来皇帝的本事~”
阴影单膝下跪,挺着腰肢,将杜可的左手牵到自己面前,做了个优雅而谦卑的吻手礼。
……
累,好累。
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杜可艰难的扶着冰冷的石砖地板,才勉强起身,接着直径走到摆放在屋子东墙边上的收拾整洁的单人床侧,身体呈大字形,直径倒在了床上。
烦,好烦,怎么办……
困惑团集、难以计数,杜可心乱如麻。
别有意图的马车先生、时不时出现的低吠、寄生在胳膊的黑玫瑰、托付任务的阴影、镜中的黑皇帝……自己到底该先忙哪一个?
悬贴在地板上的双腿不安的抖动着,杜可不自觉的将自己左臂上的衬衫挽起,再次细看起手臂上的玫瑰刺青。
它似乎…更加……娇艳可人了……好吧,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用这样怪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朵寄生物,但它确实是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就连浓烈刺鼻的甜腻味,似乎也变得微微清新了一些。
杜可的鼻尖耸了耸,脑中的燥乱似乎都被平复了一些。
玫瑰……猎犬、穆汉、阴影……
等等……!
或许我可以将这些糙乱的事件联系起来,整合成一件事情,然后再一起解决!
有了这个想法,杜可几乎是激动的从床上弹了起来,直奔工作台。
抽出靠背椅,迅速坐到凳子上,像是怕灵感流失的小说作者一般急切的扯下一张还算干净的纸,又从笔筒里拿出一杆钢笔沾了点墨,开始奋笔疾书。
穆汉、阴影,他们都是为了那只猎犬。
杜可将猎犬这个单词写在白纸左上角处,还算是中间的地方,又在它的周围写上了穆汉与阴影两个单词,再将他们与猎犬连在了一起。标注为,事件一。
写完这些,杜可盖上钢笔帽。趁着将笔归筒的时间,瞥了一眼工具桌上的闹。
九时三十八分。
杜可眼皮一颤,记得自己刚回家的时候最多也不过七点二十几分,没想到仅仅是被拉入了那恐怖幻象一小会儿的时间,居然就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没来由的焦躁迫使他的双腿再次不自觉的抖动起来……
……
咯……
咯吱……
杜可耳根耸动,接着猛的起身。
过道是木板做的,这是尖硬鞋跟踩在木板上发出的的声音。
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先是在楼梯上,然后在过道上……黑影从窗户一闪而过,到了门口骤然停止。
咚!
咚咚!
急促有力的敲门声缓缓传入杜可耳中……
咚—咚咚——
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