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本序作于宋至元十八年（1281）。它是文天祥脍炙人口的《正气歌》诗前的序文。文章叙写了作者身陷囹圄之中那极为恶劣的生活环境，抒发了一种至大至刚的“正气”——坚定不渝的爱国精神。凭借这种正气及顽强的意志，他抵御和战胜了种种恶气，充分显示了崇高的民族气节。文章以此揭示了《正气歌》的主题，有着极强的感染力量。
原文
予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眶，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骈肩杂逿，腥臊污垢，时则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侵沴，鲜不为厉。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于兹二年矣，无恙，是殆有养致然。然尔亦安知所养何哉？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作《正气歌》一首。
译文
我被北庭囚禁，拘坐在一间土室里。土室宽八尺，深约三十二尺，单扇门既低又小，窗子又短又窄，污浊低下又幽深黑暗。在这夏日炎炎之际，各种恶气聚集在一起：大雨时水从四方汇来，床和小几都浮在水中，这时就是臭水之气；半屋都是烂泥，蒸腾浸渍，弥漫整个屋子，这时散发出泥土之气；天刚放晴便酷热难当，四周的风道堵塞了，这时就是日光的热气；屋檐下背阴处烧柴灶，助长炎热的酷虐，这时就是灶火的热气；粮仓里存储着腐烂的米谷，陈腐逼人，这时就是米谷的霉腐气；肩挨着肩，杂乱成群，腥臭难闻，污垢满身，这时就是人的臭气；或厕所，或烂尸，或腐鼠，恶臭气层出不穷，这时就是肮脏污秽之气。
这几种恶气加在一起，受到侵染毒害，很少人不染疫病。但我以虚弱之身，在这些恶气包围中生活了两年，无病无灾，这恐怕是因为有所养才能如此。然而你又哪里知道我所修养的是什么呢？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那些恶气有七种，我的浩然之气有一种，以一种气和七种气相抗衡，我有什么可害怕的？何况浩然之气，是天地间刚正之气呢！作《正气歌》一首。
赏读
这篇序文虽然短小，却气象宏大，正气逼人。读其文，犹见其为人。七百年后仍令人拍案称绝。序文中描写的种种恶劣处境，皆非常人所能忍，而作者却安之若索，究其根本，在于作者胸中自有一股浩然正气在。综括文意，可用诗中“时穷节乃见”一言以蔽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不但是英雄高大形象和浩然正气之写照，而且成为人们崇尚和自励的名言。实践也充分证明此种正气正在神州大地上代代相传，光照千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