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寒城地,誓命卫国疆。天下山河定,方囚恶世徒。
这是北暝城地方志中所书的开篇语。
北暝二字,是由大越开国时赐授封名,预意为日消照余晖之处皆为王土,城外往北是占地千里多余的雪海茂林,往东则是临近北海海域,往西过了祁山是高原草场,南下就是富饶的关内,这座城是真正意义上的国之北沿。
公元366年,汉寿王齐煜领兵亲征将异界之敌赶杀至尽的最后地点就是北暝
公元367年,天下一统,汉寿王齐煜称帝,立国号为越。
齐煜大帝见此处气候严寒多变,易守难攻,又有天然岩脉富卓,后御赐亲批借地利优势将北暝城的北城区改建为大越牢狱,名为九幽狱,入此牢者不论过往,皆贬为奴,遇赦不赦,以正国之根本。
此后的北暝让所有人都远避七分,当年顾言晨虽未被打入九幽狱,但贬至此处,让很多人觉得此子也就如此了,那年他年仅十七。
简著书舍,正厅
顾言晨坐在正椅上,玩着手中的核桃,正椅两侧各有一只铜兽香炉冒着香气,顺其往下则是花梨木的客椅,两把圈椅中间有张方桌,地上是羊毛编制的毯子,墙上附着古画佳品,门宇旁养着两盆青藤直盘而上,整个大厅存着份独特的雅致,既伴有书香氛围又有世事情趣。
夏叙白正站在一副山水画前,托着下巴仔细的看着,
“好看吗?”
顾言晨悠悠的问道
“好看啊,你在北暝不赖呀,光这幅吕伯的山水扔着卖至少要一千多两,还是有价无市的,这跟你一比我都怀疑咱俩到底是谁被罚了。”
夏叙白书读得多,也读得好,自然对笔墨书画有喜爱之情,看到佳作那叫一个满足啊。
屋中还坐着几位,沐氏母女二人有些无神,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经历了家道变动,生死之劫,就如同做梦一般。还有个一旁不停打量顾言晨的少女。
“喜欢的话,那咱们换换?”
夏叙白一听立马摆摆手,
“不了,人各有道,不可强求,顺其道而行方感天理。”
边说边坐回又接着道
“沐夫人,沐姑娘,沐大人的事已经有人在细查了,他们做的太急不可能没有纰漏,查出后自然会为沐大人翻案,我那位朋友专攻此事,夫人不必如此担心,现在重要的是你们的安全,刚刚那些人应该不会立刻就回去,你们在这好好呆段时间,言晨府上安全的很,一有消息会及时传到这来。”
说完转头又对少女说道
“楚楚,你不是一直对当年那个为了难民百姓不畏权贵,舍生请命,一人舌战百官,夺军权退击北蛮,挥戟夺魁首,最后得了个法外有情,革职三年,发配北暝的布衣志士有向往吗?他就是那位。”
夏叙白说着看向主坐的青年,青年翻了个白眼好似没听见一般拿起茶壶喝了一口。
“你就是顾言晨!”
夏楚楚有些诧异,一下就明白刚见面的时候,他懒散的躺在那谁也不在意的样子,眼中由惊奇转为欢喜。
忙上前去,坐在另一张主坐上,伸直了脑袋,盯着面前的青年,顾言晨被她吓了一跳。
“我很早就知道你了,太厉害了,你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一纸言书就可以面圣的?对百官的刁难怎么化解的?没有批文去抢军权时想过后果吗?怎么一下就让军队将领听你号召的?”
‘咔啦,咔啦’
在夏楚楚一连提问结束后大厅里有些寂静,只有顾言晨手中的核桃发出碰撞的声响。
“你,你说话挺快的。”
半晌从青年嘴里出来这么一句,夏楚楚还想说话,一下被顾言晨制止。
“你冷静一下,那什么,萱儿,给几位收拾下屋子,沐夫人和沐姑娘今后就住下了,三位尽管把这当自己家,这里大小管事是萱儿,有什么不足的可以跟她说,我这的厨子不错,一会为你们压压惊,沐大人的事我知道了,任初尧这人在刑律这一块天赋秉然,尽可放心,我看夫人姑娘面容憔悴失色,应该近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咱们先调理好身体,再做打算。”
“两位恩公大德,我们母女二人无以为报,待我家夫婿雪冤之时,我们一家当牛做马方报恩公之德。”
说着二人便要跪,顾言晨连忙扶住二人
“严重了夫人,人生如长河入海,谁能没个堵塞之处,权势不公,自当抨击,沐姑娘你怎么也这样,赶紧将你娘扶起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刚说完,夏叙白也连忙过来
“二位不要在推辞了,大家相遇就是缘分,这种事也算是我们的分内事,夫人您再这样可真的就小瞧我们了。”
“是啊,沐姨,语莲姐,你们不要这样,现在你们要养好身子等着与沐伯伯一家团聚呀。”
这时萱儿已经听着呼唤,进来了,顾言晨连忙使眼色,让萱儿为两人安顿
“沐夫人,沐姑娘我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夏姑娘说的对,要先养好身子才好为沐大人洗冤接风啊。”
小丫鬟聪明伶俐又格外冷静,搀着夫人带二人出去了,夏叙白看来一眼夏楚楚
“你也一起过去吧,我有话和颜晨说。”
夏楚楚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听到这一句,连忙吐舌
“那好吧。”
说完跟了出去,看着小丫头走远,顾言晨喝了口茶说
“你这妹妹,长大了也是个火辣的佳人啊。”
“怎么,想叫我哥了?”
“去你的吧。”
看着一脸笑意的书生,顾言晨还了一嘴
“你怎么知道我会请任初尧来查案。”
“在这京中单论查案律例,谁能比过他呀,你会放着现成的不用?不过有一事没想明白,你不是在京城待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决定要去西边战场了。”
大厅中只剩两人,顾言晨说出心中的疑问。
“京城的圈子里,明争暗斗看多了,心就容易乱,浮躁,读不了书,我本想行万里路修心,后看西北局势有变我就想着前去历练一下,就请命了,老师也同意,现在该担心的倒是你呀,境界怎么跌落到筑基了”
“嗯~,还算可以啦,我现在已经稳定到筑基,你还没见我落入炼气时的模样,差一点就要重塑金丹了,看来这京城里那帮人还是如此,不过以你的本事在去那里之前,就可以把沐家的事解决了,怎么不辞千里之程,到这来托付。”
“你太久没露面了,再几个月就是回京之时,需要个机会让百姓和圣上知道你依旧心向清明,嫉恶如仇,这样才好作日后打算,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已经知晓原因了,有办法解决,可别让老头再派人过来了”
“你有把握就好,老师那边我就先不说了”
“不过你用沐家的遭遇作为盘中一棋,因我一人之事,就赌上这一家命运,若出差错,你我是没事,沐家的清名连带三条人命那可就没了。”
夏叙白端起茶杯润了一下口,微微一笑
“我没有赌啊,我不拿人命开玩笑的,沐家的事在我小妹出手时就是定局了,来时我已经书文给了巡察御史,不出十天,圣前就会出现参十四王的折子,任初尧的本事最迟半月之内就可翻案,圣前御览,就可结案,清白还其身,功劳有你一份,岂不皆大欢喜,何来的差错。”
“好个天衣无缝,好个受益人啊,我的事什么时候开始让人安排了,是老头子让你做的?拿十四王做文章,有意思,沐家既已在局中那么我必保其周全,但我不喜欢这样。”
“这事本是十四王不干净,沐融肯定要保下来,老师要用此事再度为你立名,我知道你不喜欢,可你不能拒绝,这就够了,回到京城后看看老师吧,挺想你的,不说这事了,我这马上就要从戎了,也没点勉励的话?”
“滚蛋,西北的事不容易,估计你这次要有个小半年待在那了,老头子那儿我会去的,不用你教,管好自己吧。”
“小师弟真是嘴硬心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啧,你真是没皮没脸,既然你这么忙我这不留你了,赶紧走,赶紧走。”
顾言晨挥挥手,一副赶人的架势,书生也不在意,微微一抱拳
“哈哈,那银票给你放这?”
“等等,这沐氏母女来我理解,你妹妹来,是个什么意思”
“本来不想让她参与的,可我怕家里人看不住她,留在你这我才放心,咱哥俩这交情,我妹妹就如同你妹妹一样,你总不能看咱妹妹有危险吧?”
“行了,我知道了,就算来到这,也躲不过是是非非”
“该说的,都说了,我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夏叙白起身一展竹扇,面如春风,便出了门
“为我立名吗?哈~”
顾言晨喃喃自语,笑了下,摇着头
“少爷你说什么呢?那位公子人呢?”
萱儿这时进来看到只有少爷一人坐在那里口语
“人走了,我刚说咱家一下子多了三张嘴,这怎么养得起呀。”
一边说着一边做苦恼状
“少爷你真会开玩笑,咱们的生意足够了。”
萱儿掩嘴一笑说道
“对,不够就把你卖了。”
“我不值钱的,要卖也是卖少爷,倒是肯定有不少人抢着要呢。”
“完了,这萱儿也学坏了,今晚上做点清淡的”
顾言晨自己边说边点头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城南的一家客栈内,几个官府之人正如临大敌,他们面前只有一个青衣书生
“各位,对不住了”
说完书生几下将几人打昏绑在一起,做完拍拍手
“这够你们睡一觉了,还是细节决定成败啊。”
他感叹一声,收起折扇出了客栈,临走前告诉小二楼上的客人劳图奔波累了要睡个两天,别去打扰,牵着匹白马,背着首诗就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