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风很清新,我忍不住长吸几口气。师妹周周约我同去读书沙龙一坐,正无事可做的我乐得同行。
周围都是读书爱好者,在讨论交流最近的心得,我困倦地听着,却是要昏昏欲睡。
周周突然拍了我的肩,朝我两点钟方向努努嘴,眼神充满了同情。
我一个激灵,脸色大变。
晏何还是那么温润如水的模样,笑容像田野里的向日葵,但他身旁不合时宜地坐着一个长发翩翩的女子,两个人正状似亲昵地热烈谈论着什么。
我的心像震掉了一块,空落落与恐慌之余,凑近了去听,只听得那个漂亮的女孩笑着道:“我们昨晚去的那家咖啡厅早上出了新品,你去尝试一下,肯定会喜欢。”
晏何温柔地凝视着她,目光里满是温暖:“茜茜,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蹲在一旁听得简直快吐了。
“那,你什么时候跟你那个女朋友摊牌?”
“你先不要着急。袁云端性格很难缠,要等时机成熟了才能告诉她。”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腾地一声站起来,“什么叫难缠?”
那两个人闻言抬眼望我。我看到这个茜茜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如电视里一样怒扇两个巴掌,但我看到晏何那副处变不惊的淡然模样,我就充满了极度的恶心感,冷笑道:“希望茜茜女士能和你的男朋友白头到老,你的眼光真令人佩服。”
我故意把最后的字说得很重,晏何这时站起身来,看向我的目光有些震惊:“对不起,袁云端,我和顾茜茜才是同类人。”
“同类?恶心一族的族兄族妹是吗?”我狠狠剜了他俩一眼。
他却仍然不为所动,只是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道:“遇到她,我才知道什么叫爱情。”
这时周围有人过来围观,看这出戏看得津津有味,还一边对我指指点点,好像在对我表示同情。
“看什么看,没见过世面吗?”我不耐烦地冲他们吼,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口,恨恨地跺了跺脚。
“这年头还说什么爱情,就是最恶心的东西。”我气呼呼地朝着对面的周周抱怨。
周周抹把汗,把羽毛球传给我:“你才领悟到这个呀,还是跟姐妹一起玩才最开心。”
我全神贯注地盯着这坨白色羽毛,用力朝对面打过去,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球越界到了别人的场地。
“实在不好意思!”我忙不迭地跑过去捡球,朝那里的男生致歉,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漫不经心地回过去继续打球,似乎从没见我这个人。
韩衍?我有种看到老熟人的兴奋:“韩哥,也来打球?”
他这时才感到了我的存在,放下球拍打开水杯喝了口水,朝我笑了笑,问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这里在说什么爱情恶心,你是不是失恋了?”
“哪有,这哪叫失恋,这叫及时看清渣男并及时踢开,”我连忙否认并给自己找个好理由,“不过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真爱,越幸福结局越惨,这是我多年看虐剧得来的领悟。”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果然与我所见略同,说什么爱情,还不如回家洗洗睡。”
“精辟!”我由衷地赞同他的观点,把手中的可乐近乎谄媚地递给他,“孝敬韩哥的一点心意,请拿着。”
他也不客气,顺手接过后拉开易拉罐就喝起来,打量我一眼道:“你跟你姐姐长得一点也不一样,我还挺喜欢她唱的歌的。”
“那能一样吗,表的,又不是亲姐。”他好像对我姐有点兴趣,不过这很正常,迟笙长得还是不错的,又多才多艺,跟她一比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就像条咸鱼。
街角咖啡馆,是我常爱去的地方。
这去处很清静,偏居城市一隅。老板娘大概四十岁许,面容和蔼清秀,听说几年前她的丈夫死于魇兽之口,连尸体也未能留下。老板娘悲愤欲绝,为了养活自己两个儿子,只能开家咖啡馆谋生。
我经常喜欢点一杯“黑暗之灵”,暗色系的色泽上覆有薄薄的金色,尝起来是纯正的焦糖味。
我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周围人不多,分坐在四处品味安静的氛围。
忽然,我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竟是一点未变:“茜茜,以后,我们终于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我难以抑制心中强烈的反感,又是晏何温和的笑容,我恨不得他跪在我面前求饶叫我姑奶奶,如此方趁我心。
顾茜茜和他并未感觉到我的存在与愤恨,仍是亲密地共饮咖啡,时而深情地来个对视,就好像言情剧里的主人公。
周围的人丝毫不加注意,或许早已司空见惯。我却来了尿意,起身去上个厕所。
等我回来时,一切都如此正常。那边仍是情侣间的卿卿我我,这边仍是一杯“黑暗之灵”放在木色的小桌上,灯光投在上面泛起微微的金色波光,老板娘面带笑容满面春风,略施脂粉的脸看起来异常亲切。
我端起杯子,正欲往嘴边送,余光忽然触及到一个迫不及待的笑容。是老板娘在笑。可那笑不是正常人的笑,竟是计谋得逞一般的畅快,有着得意与一种难以言说的邪恶,泛起的弧度诡异而阴冷。
我心知不妙,强忍内心对未知的恐惧,立刻停止杯子往继续倾斜,将它往老板娘脸上用力一掷:“你自己喝吧。”
她刹那间换了表情,黑色的咖啡糊了满脸滴滴答答沿着面庞淌下来,嘴角扬起的弧度迅速隐没,眼神狂热地散发出不可思议的杀意,这神情竟如恶魔附身般让我头皮瞬间发麻。
咖啡脆弱的瓷杯在地上“砰”得摔得粉身碎骨,溅起了一阵浓烟缭绕。有一股先前毫无察觉的气味在无声蔓延,卷起空气中的阴沉。
“袁云端,噢不,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为时空之女呢。”老板娘原本清秀的脸庞在一瞬间错了位,撕裂成一头半人半魇的模样。
须臾周围原本安静坐着的人竟都朝我扑来,一头头魇兽阴森可怖,竟全是和老板娘一样的半人半魇,更添诡谲。
我不知道她嘴里的时空之女是什么新物种,我只知道我即将完蛋。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全身,一阵阴风从脸上刮过,似乎还有古墓里那股腐烂中夹杂着一氧化碳的味道,我头皮发麻的感觉简直身临噩梦。可这真的不是梦,我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谁敢动她!”是晏何的声音。
他还在这里!顿时,周围那些半人半魇一下子盯住他,以及他怀里的顾茜茜。后者表情同样惊恐,有种始料未及的畏惧。
因为她的脖子上出现了一双白皙的手。
似乎在不断用力,每用力一分,顾茜茜的表情就变一分。
那是晏何的手。
他在拿他的女朋友作赌注。他究竟想干什么?以为这样会有用吗?但为什么魇兽都在犹豫不决,好像再作一番挣扎?那么,这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顾茜茜不是正常人。
她是魇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