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辆进贡酒车队鱼贯进了北京城,毎辆马车都刷了昏红大漆,车头挂着月星波斯国旗,迎风飘扬。
头前领队的常遇风高高仰着头,他腰间跨着一把长剑,身后背着一把长弓,威风凛凛顾朌自若,时不时斜眼瞄向夹道欢迎的北京城官员,常遇风颇为得意,吆五喝六指挥金发碧眼的波斯兵,似乎忘了不久前自己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娃子。
他住进了专门接待使节的宅子,屁股还没碰上椅子,一张张拜帖已经送了过来,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也随着拜帖搬了进来,他身边的波斯文官一份一份报出拜帖上的职称,级别越来越高,那波斯文官长驻北京城,在使节馆中见惯了大埸面,但报到后面几位高官时,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常遇风脸上没有表情,一动不动静静听着,他很想喝一口茶几上摆的茶,这茶应该比常恩县茶馆里五分银子的茶好喝的多。
波斯文官终于唱完拜帖上的名字,转身轻声道,:“使节大人,您要先见哪位官员?”
“我想先见…先见一下茅房。”
“茅…茅房,喔!您是说“书房”吧!大人是否想先见御书房里的齐召南齐大人?”
常遇风牛眼一瞪骂道,:“什么召南召北?老子还招亲呢!老子谁都不想见,现在只想见到茅房,把我憋的那泼尿撒出来。”
“常兄弟莫非连我也不想见?”小六郎忽然自门外飘了进来。
常遇风突然见到小六郎现身,却似乎一奌也不吃惊,笑笑一抱拳道,:“六郎兄,北京城是你的地盘,兄弟看来要靠你照累了。”
“是我的地盘没错,小六郎笑嘻嘻的道,:“你进贡的是假酒,我来送你进天牢,照累是不会,倒是怕是要你受累了。”
“跟六郎兄说话就是痛快,”常遇风听了非但不吃惊,反倒似乎毫不在意的笑道,:“大清十三酷刑,听说天牢里一应齐全,我皮厚肉粗,应该抗得住。”
“不是十三酷刑,那是一般牢里的玩意,天牢里是二十六酷刑,就是鉄打的金刚也难抵受。”
“小事一桩,六郎兄,我不入天牢,谁入天牢,现在就拉我进去吧!兄弟我等不及了。”
“别急,”小六郎坐下翘起二郎腿道,:“先倒杯进贡的假酒过来,我得証实了确是假酒,才能拿人。”
常遇风也坐了下来,云淡风轻地摆摆手笑道,:“我看不必了,六郎兄都开了金口,那就是鉄証如山,您要不拉我进天牢,要不直接拉我去菜市口“咔擦”砍了我,假酒也是酒,我不喜欢浪费在六郎兄嘴里。”
小六郎心头一震,收起嘻嘻哈哈的笑脸,:“看来是有高人点拨过你了吧!”
“高人指路没错,”常遇风终于端起桌上茶杯浅浅尝了一口,笑嘻嘻开口道,:“这北京城的茶就是香,甘甜爽口,天牢里也有茶吗?”
“有!”小六郎冷冷一笑回道,:“阴沟水泡茶叶碎,喝一口就上吐下泄,劝你别喝,你身后的高人应该也告诉过你。”
“那倒没有,”常遇风斜着眼瞄向小六郎,:“我身后那位高人要我进天牢,只不过是要听里面那位的一句话。”
小六郎听着脸色変了颜色,历声喝道,:“大胆,里面那位是你能见的吗?”
“我不用见,六郎兄,”常遇风老神在在指着自己耳朵回道,:“我只要听见就行。”
“听见又怎么样!”小六郎“哗”一声站起来,长剑出鞘,一下子抖出六朵剑花指着常遇风,:“你以为进了天牢还出得来吗?”
“当然出得来,”常遇风仰头一笑,:“我运了进贡假酒,犯了欺君大罪,六郎兄奉旨拿我入天牢,这即然是皇上的旨意,六郎兄当然只能领旨照办,兄弟我当然只能配合,不过…。”
“不过什么?”小六郎又一抖剑花,一股剑气“呼”地袭上常遇风。
“不过嘛!”常遇风嘻嘻一笑,:“六郎兄神威澟澟,当然很快就会查明兄弟的进贡酒就是正宗的波斯美酒,国书文件一样不少,美酒半滴不假,那时六郎兄只好亲赴天牢对兄弟我谢罪,而兄弟我当然会一笑置之,手挽手与六郎兄回到这里把酒言欢。”
“你…你胡说些什么?”小六郎眼中喷出怒火,:“宫中刚接的线报,真正的进贡酒队正在赴京路上,你领进京城的酒队装的全是假酒,这是千真万确之事,所以皇上才会下旨彻查。”
常遇风嘿嘿一笑道,:“这进贡酒队的波斯美酒,兄弟我要他是真,便会是真酒,要他是假,便会是假酒,嘿嘿!正是真真真假假有何所谓?六郎兄,重点是我能进入天牢听那人的一句话,听完后还要劳烦六郎兄恭迎兄弟我出牢,这档子事我们安排的天衣无缝,要嘛是六郎兄抗旨不办,要嘛是六郎兄奉旨拿人,反正我都能进天牢。”
“我…我这就回宫向皇上禀告真相。”
“可以,那么我就保证领进京的酒队全是假酒,六郎兄阴奉阳违,抗旨未查假酒,到时候陪兄弟我进天牢的怕就是六郎兄。”
“那…那我就回报皇上…回报…回报…。”
“呵呵,六郎兄打算怎么回报啊?你回报是假酒,我就能进天牢,然后兄弟我就拿真酒出来,很快就能出牢,六郞兄若回报是真酒,兄弟我就自己承认是假酒,我一样可以进天牢,然后说是六郎兄屈打成招,逼我把真酒说成假酒,这酒的真假好验得很,只要一验出是真酒,我还是可以出天牢,当然六郎兄也可以把我们的计谋如实禀报皇上,只不过如此一来,皇上在查无实据的情况之下,若是无凭无据便责罚波斯进贡酒队的使节,今后天下所有进贡大清的国家,怕是再也不敢进贡囉。”
“你…你们好毒的计谋。”
“是吗?六郎兄,”常遇风奇怪的望着小六郎,嘴里也吐出了奇怪的话语,:“如果你跟我一样上过天堂,你才会了解什么叫做毒。”
常遇风迷朦的双眼里浮现出老鸭子的身影,就算他戴着黑纱遮面的帽子,也彷佛能见到隐藏在黑纱后面的笑容,老鸭子见到他时第一句话是“这里就是天堂。”
第二句话是“只要你肯进来,我便将天堂送你。”
老鸭子好像还说了第三句话,可是常遇风已经忘了第三句话,因为他听到第二句话后便一脚踏进了天堂。
天堂就是天牢,天牢也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