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墨尔本有一个小镇,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
2016年,我和陈歌、顾思南三人利用假期自驾游,到了墨尔本后休整了两天。
第三天早晨,备足了干粮的情况下,我们开着车一路狂奔,车子开足了120迈,火花带闪电地沿着傍海公路往海边走。
墨尔本的公路开阔顺畅,笔直延展,少有人烟,且看不到头。早晨太阳初升,日出时分,太阳在云层里露出半张脸,把天色染得金黄,美得如同艺术馆的一幅壁画。
到了中午,我们到了海边的一座小镇歇脚。小镇不大,我们开着车漫不经心在压街找饭店,随处可见行人游荡在街头巷尾。有许多青年在街头卖唱,我们摇下车窗,听着徐徐的萨克斯走在街上,沿街有琳琅满目的纪念品店,挂着精致的小物件,门口的风铃叮铃铃地响,为爽朗的夏天添了不少动静。
就这样闲适地在小镇闲逛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家当地的网红饭馆。饭馆的服务员很漂亮,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高挑的身段,深邃的五官,是标准的奥尔本美女,她看见我们,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
陈歌看是美女小姐姐,便失去了心智,用蹩脚的英语与她攀谈了起来,无非就是那么几句常见的夸人句式:“you are so beautiful”,“you are smoking hot.”,“ your eyes is amazing”,“do you have Wechat?”
好吧我承认,最后一句不是。
顾思南居然在旁边给她翻译,小姐姐也配合聊起来,被逗得哈哈大笑。
我饿得发晕,渐渐地失去了耐心,陈歌聊得火热,我怀疑他没有肚子。
直到顾思南也肚子咕咕地叫,我们才联手将这见色忘义的恶贼诛杀,缴获了一桌美食。
不过食物来了以后,我就忘记了一切烦躁。
使人垂涎欲滴的海胆烩饭、甜化人心的抹茶甜甜圈、酥甜可口的咖啡蟹肉、软嫩滑爽的澳洲小龙虾,脆香肉熏的墨西哥牛肉煎饼,配上千层面和鱼子酱,再来一打澳洲的姜汁啤酒,一醉方休,人生就此圆满。
治愈人心的东西有二种,一是陪伴,二便是美食了,
这世上许多的烦恼都能被这二者治愈,所以当你心情不佳的时候,也许美食可以帮你。
也许做不到帮你解决烦恼,但至少会让我们有一份解决问题的好心情,而这是解决问题的开始。
2.
午饭过后我们开车到小镇的最北边,车子穿过街道,路过水车石桥,拐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古巷。我们在那找了家可以看海的客栈安顿下来。客栈的主人是一个墨尔本老太太,上了一定的岁数,穿着欧式碎花短袖上衣,白头发拢成一个鬓,脸上有细碎的皱纹,看起来更显苍老。
老太太不像我们一路上的当地人那般热情,眼角眉梢满是冷漠,一副隐士高手的做派,使人不免有些距离感。在帮我们开好了房间后就回到了客栈大厅,坐在一把老人睡椅上,木讷地看着远方的大海。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发现老太太大多时候都躺在睡椅上,盯着远方。有时几日竟不发一言,打的招呼也不理,只是静静地坐着,双目无神。
在小镇待了两个礼拜以后,八月也即将过去,最后几天小镇下了一阵盛大的雨,雨水打湿青石地板,海风呼啸爬过窗口,在树梢留下了水珠流淌的印痕。
听说海边如果下大雨,就证明有女人在哭泣,雨下的越大,就证明女人哭得越伤心。
“NND,看这雨量,怕不是发现男人出轨了吧。”陈歌感叹道。
“我怎么觉得是被人逼着打胎?”我质疑。
“我觉得是被猪拱了,这也太惨绝人寰了。”
“我觉得是被抛妻弃子,简直没有人性。”
“我觉得............................................................”
接下来的我们俩的对话生动地勾勒出一副家庭伦理大剧,讲的内容大致是海边有位怀孕的妇女,早年间被猪拱了,从此过上了非常不幸福的生活,有一天她发现了那头猪出轨,可已经怀上了猪崽,于是那头猪就逼她打胎,逼迫不成,就抛妻弃子跟着另一头母猪私奔。
顾思南白了我们一眼:“你们太有才华了,不干编剧屈才了。”
我们齐声:“好说好说,我们正准备出山。”
正当我们聊的兴起,准备再好好吹捧吹捧自己的时候,老太太来敲门了,时逢雨后烦闷,我们几人在房间赤裸膀子,饮酒畅谈。来不及穿上衣服,老太太就打开了房门,老太太一进门,我们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投向她,空气安静地凝固了一般。
老太太受了惊吓,留下一句“frivolous!”就冲出了房间。
我们问顾思南,什么意思?
顾思南说,轻浮!
3.
老太太是来请我们吃饭的,这天老太太破天荒地做了一桌子墨尔本美食,色香味俱佳,香味扑鼻可遮海风的咸味。我们大快朵颐,吃的没有明天一样,一个个吃的满头是汗,乐此不彼。
看得出来老太太很高兴,看着我们吃的如此狼狈,一副欣慰的样子,准备去后厨加菜。我们看着老太步履蹒跚,就提出帮忙打下手,老太没有拒绝,很快我们就忙活了起来。
到了厨房,老太太拿出看家手艺,一顿操作,技惊四座。招牌的刀削面香气四溢,嫩滑糯口、招的路过的行人饥肠辘辘的肚子没了灵魂,口水不争气地垂涎三尺。
刀叉锅铲,油盐酱醋,在老太手里如鱼得水,物尽其用,满满都是生活的烟火气。老太做饭时单薄瘦弱的身子,顿时伟岸起来,使我们心生敬佩。
雨水一直敲打地面,直落到竖日黎明,温热的食物治愈着疲惫烦躁的心灵,雨滴一落下,天地就缥缈。天地一旦缥缈,便忘了爱恨。
老太太的招牌食物深得人心,我们不一会就吃了个精光。老太拿出酒具,是那种古老的高脚杯,在墨尔本,老人只有会在招待贵宾的时候拿出酒具,满上佳肴美酒,举杯共饮。
我们受宠若惊,感激涕零,感动地差点给老太跪下。
酒过三巡,老太安然无恙,我们三个醉得不成样子,老太笑我们酒量不行,开始讥讽我们:“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实在是激活我们的胜负欲,为了男人尊严,为了民族大义,为了早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我和顾思南扒开陈歌的嘴,往里灌酒。
终于在陈歌同志的献身之下,老太也有了醉意,脸颊绯红,宛如日幕的晚霞。
那天,老太心情不错说了好多话,我们聊了很多,我们给老太讲一路的经历和风景,老太告诉我们这个小镇和这家客栈的由来和过往。这些聊过的内容在很久以后渐渐地被我们忘记了,唯一有印象的是老太说她母亲带着她长大,后来她母亲去世,她就一个人守着这个客栈,良辰美景为伴,厨房美食为家,日出时分看日出,日暮时分看日暮,鲜少与人交流,倒也是自在,偶尔有孤独的时候,海风就会递来情话。
老太说完这些,认真地看着我们。如果没有此刻岁月在她脸上打磨的烙印,那么此刻一定是个美丽的少女,目光倾世,笑靥如花。
4.
我们又玩了几天直到假期尾声,几天后我们告别老太,告别客栈,告别这美丽的靠海小镇,回到了学校。
若干年后,当时光机穿过日月,云层,和空气,飞向那座靠海小镇时,
又会想起老太送我们的那句话:
“As long as you live seriously, everything is full of hope.”
“只要你认真生活,一切就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