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返回学校时,我察觉到了我与阿童关系上的一些变化。
我们中间多了一层我不熟悉也不了解的隔膜。
她再次以浅淡的笑容看向我时,我与她四目相对,却发觉那双我曾熟悉的眼睛,如今像是加了一层防盗的玻璃窗。
我触碰不到她的内心了。
即便已经时隔了一年多的时间,我也对这样的变化感到不知所措。
那天我们再次相遇在校园里的瞬间,我从她不变的身影中意识到了,我似乎失去了什么。
于是我试图表现的和过去一样。
第二天的午间,我兴冲冲地再次钻进了那熟悉的草丛里,蹭了满身的泥泞,捉了一瓶子的,好看的瓢虫与小蚂蚱。
之后的我心满意足,高举着那个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的瓶子,满心欢喜地在操场的人海里穿梭着,寻找着她。
我在距离教学楼较近的地方找到了她的身影,她一个人站在靠墙的那侧。离她不远处是一群我们班的女孩子。
她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但是她的眼神空空的,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想。
现在的我总是能在这些回忆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那时候的我过于单纯了。
我曾以为生活的真相就是映入我眼帘的那些风景,可那是错误的,有些故事的真实模样寄居于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我那简单的心思只有急切地向她展示我的战利品,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滑稽。
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护着那只瓶子,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引起她的注意,然后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着我一言不发,甚至有些微妙的尴尬。
我有些得意地对她嬉笑着,嘿嘿了两声,将手里的瓶子举起来摇晃了两下后递给她,对她说,“你看你看。”
她并没有伸手接住我递给她的瓶子,只是淡淡地瞅了一眼,我从她眼神里读出了“并不是很感兴趣。”
短暂的沉默。
像是为了打破这氛围一样,她努力堆起一个浅笑,其实依旧接近于面无表情,对我很客气地笑了两声。
“哈哈。”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其实人总是会长大的,她只是跟随时间向前走了,而我却不愿走,所以我努力的仿刻着时间曾经的模样。
我其实并不记得当时我是如何反应的了,大概是僵在了原地吧。
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我们站在那里,喧嚣的人声离我们总是很远,大概是风吹远了,卷走了那些不属于我和她的声音吧。
沉寂包围着我们,但我无法感触到来自她的温暖了,也许是那道无形的玻璃墙,如一把利刃,切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
是上课的铃声打破了这阵冰冷的死寂。
我如一梦惊醒一般,从恍惚的神色里找回自我,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像是要逃离噩梦一般,像只受了伤的野猫。
但也不是什么都变了,可能变得只有我与她的关系。当我回到教室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那阵熟悉的,来自我那小学班主任的咒骂声,以及瓶子被摔向远处的破碎声。
也许那个时候对喜欢是什么的理解还有些模糊,但是那些往事发生的瞬间,难过的心情却是深入骨髓的。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我对我们曾经的那些美好更加怀念。在心底翻涌的那些不甘,悲伤,依恋,以及对她的那份懵懂的喜欢,伴随我度过了小学最后的那段时光,在加深我对她那份执着的情感的同时,也对一个曾一样与她走得很近的男生产生了过于深沉的嫉妒感。
我对那个男生的印象其实比较模糊,为了方便,就叫他A 同学吧。
他是那种长的很白很好看的男生,甚至比女生都精致一些。很多时候他都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阳光很友善一样,无论是在老师家长面前,还是在我们这群同学面前。
但那份笑容始终都是一份面具。
他给我的印象,就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他可以笑眯眯地讨大人的善意,也可以笑眯眯地说出一些带刺的话语,时常让人体无完肤。
记忆里,我们两个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
可能是性格不合,也可能是一些其他的原因。
他在一些小事上总是显得十分霸道,我则从小就相对的好说话一些,因此总是有人说,我这种老好人稍不留神就会成为工具人。
A 与阿童回家的方向差不多,听说她们离得蛮近的,所以自然是坐同一班的送子车回家。
我时常看不懂他们的关系是否真的要好,因为在学校见到他们与彼此说话的场景其实很少。
A是男生圈子里的孩子王之一,而阿童并不怎么与男生接触。
只是与阿童聊天时,时不时会听见她提起A 的名字。
应该是我不在的那段日子里发生了些事情吧。
那时我时常有种被替代的感觉。
A 对谁的态度其实都一样,除了习惯性的对我有些刁侃。我总是分不清他对我展示的笑脸是无意的动作还是对我的轻蔑嘲讽,总是让我感到不快。
那段日子除了我以外,唯独见阿童与A的接触较多。
其实也很少而已,只是那时的我情绪总是无处发泄,于是将这份恼火擅自加在了A身上。
有次我们在操场上嬉闹时,我偶然看见有个隔壁班的男生嬉皮笑脸地围着阿童打转,而阿童则是较为无耐与困扰的表情。
那个男生我们都认得,两个班的男生总是有些小的争执,而这些小的争执又总会演变成两个班级群体的打架原因。
说是打架,也只不过是两个班对着叫嚣一阵,然后几个人扭在一起互相踹几脚掐几下脸,最后随着上课铃声一哄而散的小场面。
这座城市的冬天雪很大,所以我们也经常会在冬天以群体的形式打打雪仗,互相嘲讽一下,在满天乱飞的雪球中被砸的狼狈不堪。
所以我也对隔壁经常出现的几个男生有些印象,他总是那几个特别嚣张,每次都站在最前面的男生之一,然而他却是最滑稽的那个,夏天的时候浑身都是脚印,冬天的时候总是不小心摔进雪堆里,每次都以惨淡的结局收尾。
所以我半开玩笑半吃醋地冲到了阿童与这个男生的中间,瞪着那个男生大声说道:“你想干嘛?!”
关于喜欢谁的事情,哪是那么好意思就脱口而出的事情,所以那个男生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说出来自己想追阿童的那点小心思。于是我又大吼一声:“不许欺负阿童!”,嘴里碎碎叨叨地模仿着功夫明星那些“阿哒”、“咿呀”的口头禅,一阵拳打脚踢的向他乱打过去,但因为他一直往后溜着跑所以一下都没有碰到他。
然而这个一直倒退着的孩子不幸地撞到了A 的身上,A瞅瞅他和我,又瞅了眼我身旁的阿童,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了解发生什么事,还是只是觉得好玩,于是笑脸一堆,跟我一样乱叫着朝着那个男生打了过去。
我余光瞥见阿童突然满脸笑意地拍着手喊着加油,年少的我顿时心头荡漾,感觉自己英勇的像吕布一样,得意地不得了,像打了鸡血一般追着那个隔壁班的男生满操场跑着。
只是之后的我才意识到,也许她的笑容并不属于我,我只是沐浴在她温暖声音里的附带品。
如果现在的我再回到过去,回到那一段时光,如果我那时转身目视着她,或许我会发觉,她闪烁着灿烂星河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我身上,我只是在那星河之下做梦的路人甲而已。
在年少与青春编织的岁月里,那些满腔热血的喜欢往往一不小心就成为了道具的模样。
可你偏偏无法发觉也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