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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惊蛰 徇私情太后保荐至御前

夫人之真元乃一身之主宰,真气壮则人强,真气弱则人病,真气脱则人亡,保命之法,艾灼第一。

——宋·窦材:《扁鹊心书》

7 奉侍:转圜游刃

西门轼心中装了15只吊桶般七上八下地来到宫中,开始几月,却是战战兢兢,因为这皇宫比不得王府,在王府,由于他是李如艾私下里通融的,只要不走王府正门,一般府中卫士见了,也都会意地将眼睛转向了别处,佯装没有看见,因而,相对来说,西门轼比较自由。可这皇宫中,规矩却是十分的严,不要说他在宫中随意走动,就是去见李贵妃,也得事先由宫侍边云领着,在太监们的陪伴下,才能去到钟粹宫。

可随着季节进入了寒冬,一次小小的艾灸,让西门轼在宫中的自由,则稍稍作了些改变——

进宫时已是仲秋,此时,随着第一场雪的飘落,严寒便笼罩在了紫禁城的上空。那些守值的宫女和太监,不仅冻得两脚或两手像被狗啃了一般,而且,还红一块紫一块地生起冻疮来。

这冻疮,一旦生了,露在外面还好,只是肿着,像包子一样,一旦睡觉,暖了,却出奇地痒,痒得让你不得不用手去挠,而一挠,若挠得破了,则淌出黄黄的水来,见风后,结成紫黑的痂。别看结了痂,结果,见了暖,那痂更加地痒。不要说端盏拿碟伸着难看,就是蹭在那袖口上,也是十分的脏污。

原以为,只是那些守值的宫女与太监会生,没想到,一直在李如艾身边的边云,也生了。那天西门轼奉召前往钟粹宫,在路上,那边云不时地用一只手去挠另一只手,走路脚似乎也有些变样,西门轼便估计她是生了冻疮。

想这边云都生了,那李贵妃,怕也是要生了吧?西门轼不由就加快了些脚步。

到了钟粹宫,拜见过两位小皇子,再拜过李贵妃,得到允许后,他才到了李如艾近前,当着一边的边云和太监的面,忙查看起李如艾的手来。还好,李如艾的手倒是没有冻坏。弄得李如艾莫名其妙,迟疑地问:“西门大夫你这是——”

“我是想这天寒地冻的,娘娘是否生了冻疮。”

李如艾一听,一抹笑意从心底里漾了上来,道:“谢谢西门大夫如此惦记……”

这李贵妃一口一个“西门大夫”地叫着,先前不是宣西门轼进宫封为“医官”的吗,怎么仍叫他“西门大夫”?

原来西门轼进宫之后,立即去见了李如艾,说侍奉贵妃娘娘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但这“医官”,却是万万做不得。

怎么个做不得?李如艾自然早就知道原委,且在西门轼进宫前也让宫里的小太监连夜前去知会过,现在见西门轼如此惴惴不安,李如艾则故意地拿他开着玩笑,说:“医官可是皇上下的旨,难道你想抗旨不遵?”一句话,说得西门轼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喘气。

“小人不敢。”

见西门轼吓成这样,李如艾这才扑哧一笑,道:“起来吧,我已代你向皇上请旨,允你在宫中不称官,仍叫你西门大夫。”

“宫中?”西门轼刚刚抬起的头,立即又伏了下去。“娘娘,贵妃娘娘,那还是万万使不得的。”

这下李如艾也莫名所以了,道:“不是叫你西门大夫了吗,怎么又是‘万万使不得’?”

“你想,只在宫中不称我医官,那宫外,不是仍说我在宫中做了‘官’吗?只要在朝中做了官,那就违了我家族祖训;这不是要了西门轼的命了么!”

“其实医官并不是官,你大可不必如此认真。”李如艾道。

“那宫外百姓可不管是不是,只要听到一个‘官’字,便认为是了。”

“好吧,我让他们传我的旨意,无论宫中宫外,都称为西门大夫,这下你放心了吧。”

“贵妃娘娘吉祥。”西门轼忙磕头。

从此,西门轼便成了宫中的“西门大夫”,久而久之,就连皇上偶尔见到了,也叫起了他“西门大夫”……

“你看那边云,倒是生了的。”李贵妃谢过西门轼的关心之后,用手一指一边的边云,“你倒是可以帮帮她。”

西门轼就转向边云。

边云却不看他,而是先笑意盈盈地向贵妃拜了拜,以示感谢,然后才一边伸出手来一边道:“边云谢过西门大夫。”

西门轼也不答她,径自拿手接了边云伸过来的手,在那已然冻得红肿的手背上轻轻按揉了起来,直按得一边的边云脸上一阵阵发烧。几分钟后,西门轼这才拿出艾灸,点燃,对着那冻疮处,悬灸。

“烫吗?”

起先边云只是摇着头,表示不烫,直至后来,她才“哎呀”一声,说“烧着了”——意思是烫着了。西门轼这才收了灸。

“好了吗?”

“今天算是好了。”西门轼对向他发着问的李贵妃回道。“要想彻底治愈,得如此连灸上三天。”

一听说要连灸三天,那边云吓得连连摇起手来:“不,不,不,侍婢哪敢那样地麻烦西门大夫。”

李如艾这次没有立即表态了,因为西门轼专侍她贵妃娘娘的,却为一个宫侍灸治,要是被别的宫的人见了,岂不要传为笑谈?

西门轼一见李如艾那眉头不经意地蹙了下,立即明白了她的心思,边笑着边从他随身携带的诊袋中拿出几支艾条来,说:“你如我适才之法,自己灸上便可。”

边云看了一眼李如艾。

李如艾微微点了下头,边云这才接了。

谁知,这边云,得了这艾条,不但灸好了自己的冻疮,她还将那未用完的,用来帮其他宫里的与她要好的宫侍们也灸了,一时,宫侍们对西门轼不由都十分好感甚至崇拜了起来。

有了宫侍们的这种好感与崇拜,西门轼在宫中的行为自然也就轻松了许多。

但后宫,却是皇后的禁地,他仍是需要谨慎小心且翼翼。

好在不久,就连那陈皇后,也对他另眼相看甚至情有独钟了起来——

那天没有风,但有雪,一朵一朵一团一团,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将个皇城,盖了个厚厚实实。几只乌鸦立在檐上,缩着头,连叫也不敢叫,生怕那一叫,舌头便给冻住了。倒是有几只斑鸠,在那雪上用它那红红的爪子一下一下地划着,将一个个“个”字,生生划成了秋季或是春季才有的雁阵。

远处的阶上,几个太监正在给“门海”(那种用来盛水防火的大铁缸;“门海”,即“门前大海”的意思)烧着火加热,防止里面的水冻住结冰。

突然,前面承乾宫陈皇后的宫侍王欢急急地向钟粹宫跑来,那口中喷出的热气,恰似那慌张的心情。

其时,西门轼刚给皇子朱翊钧施好灸——近日来,不知是天气骤然转冷还是什么原因,皇子朱翊钧竟然咳起嗽来,李如艾便让边云将西门轼召进了宫,给他诊治。西门轼分取了列缺、尺泽、肺俞三穴,每穴灸三五分钟,正好灸完,王欢带着一股冷风进了来。

李如艾一见,眉头立即紧了起来,因为那小皇子刚刚灸完,若是被冷风一惊,怕是又要咳起来。

好在,边云及时将王欢拦在了珠帏之外。

“贵妃娘娘,救救我们家皇后娘娘。”王欢跪在地上求道。

“救你家皇后娘娘快去宣御医呀。”

“皇后娘娘说了,她只信你们宫的西门大夫,所以差贱婢前来求贵妃娘娘。”

“皇后娘娘什么病症?”西门轼见李如艾不甚高兴,知她不是冲皇后娘娘,而是怨这王欢来得不是时候,便转向王欢问道。

王欢很是乖觉,向西门轼感激地一瞥,却仍求着李如艾道:“请贵妃娘娘救救我们皇后。”

“皇后也是本宫的皇后。”李如艾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才转向西门轼:“西门大夫就替本宫过去诊一诊吧。”

“是。”

西门轼得到李如艾的同意后,忙起身,随了那王欢,向承乾宫跑去。

边跑,西门轼边问了问王欢皇后娘娘的病症,王欢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说那皇后本来好好的,可突然地,便用手捂了胸口,说疼,而且越疼越厉害,几乎要蜷在地上了。

当下西门轼便知道,皇后这是受了风寒,突然发起了胃病。

进入宫中,行过礼,西门轼正要站起来上前去诊治,可刚迈出步,却一下又顿住了——这里可不是钟粹宫,而是承乾宫,眼前的也不是李贵妃,而是皇后娘娘,他的灸艺,除了李如艾和边云见过,其他宫中任何人,却并未曾见识。这上前要掀起皇后的裙裾施灸,岂不是大不敬!

见西门轼突然地顿在了那,陈皇后睁开眼,勉强地道:“西门大夫不要拘礼,一切依你的诊治方法施医便是。”

得到皇后的懿旨,西门轼这才敢上前,轻轻地掀开皇后的裾裾,先在中脘穴灸了起来。

虽然胃疼得皇后脸色发白,但见西门轼掀开了她的裙裾,露出了腹部,脸上还是忍不住地红了起来。

大约灸了10分钟,西门轼又将艾灸移到了皇后的三里穴。

眼见着那三里穴上皮肤开始潮红了,西门轼这才住了手,轻轻问道:“皇后娘娘,还疼吗?”

“疼?”陈皇后似被西门轼这轻声一问突然惊醒了过来,直直地望着西门轼,因为这疼,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疼了,她竟然不知道。

西门轼见皇后只是发痴地望着他,忙退后一步,跪在地上,重复道:“娘娘,还疼吗?”

“不疼了。”这次陈皇后听明白了,吸了口气,忙摇了摇头。

一边的王欢及太监们,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接着,便露出了笑脸地“恭喜”起皇后娘娘来……

仅此一诊,西门轼在陈皇后那,便立下了好感,再在宫中走动,也就少了些规矩约束。

只是,也是从此之后,陈皇后竟然有事没事,也要宣上西门轼一宣,弄得要与李贵妃吃起醋来,则是西门轼所不曾想到的……

8 遣送:直言犯怒

自那日西门轼为陈皇后治过胃疼之后,陈皇后便再也忘不了他。她虽然早就知道李氏还是在王府时便结识了一坊间大夫,为她诊治不孕,后来到了宫中,也曾听闻她时常召见,原以为是个白发或是白须飘飘的老者,没承想,却是这样一位温文儒雅的俊男——其时,西门轼不过三十四五岁,正当一个男儿称俊道伟之际,让那成天见到的除了太监便是穆宗帝一人的陈皇后,这一见,又怎的不要心花乱放、心猿意马、心不由主?

于是,总是找些个借口,甚至连当年他曾救治过那朱翊釴也用上了,隔三岔五,将西门轼从钟粹宫中宣过去。

这些小伎俩,自然逃不过贵妃李如艾的眼睛,但她念在曾同在王府过,且又殇了儿子,只当是送给她的一份福利,让她饱饱眼福罢了,所以,起始并不与她计较。可久而久之,甚至陈皇后将西门轼留在宫中一留就是半天,李如艾觉得要提醒提醒陈皇后适可而止了——

一日,正值春暖花开,在西门轼再次被召去后,李如艾找了个由头,带了宫侍边云,没有通报,便直接到了承乾宫。

那王欢一见贵妃娘娘过宫来了,绽红着一张脸要去通报皇后。李如艾却伸手阻了她,道:“不必通报了,我向皇后请安后便离去。”

因之前这王欢受过钟粹宫的恩惠,当下也不再吱声,只以屈膝行了礼,立在一边,让过贵妃一行二人。

其时,皇后正不顾其威仪,与西门轼坐在桌前,手中拿一枚樱桃,往西门轼嘴中送着。那西门轼一边嘴里叫着“皇后娘娘,不敢”一边避让着,一回头,看见了贵妃李如艾走了进来,不由骇得一个翻身跪在了地上。

那皇后还未发觉,只以为西门轼是害怕,便要起身来拉他。

“皇后娘娘吉祥。”李如艾适时地请了声安。

陈皇后一抬头,见是李如艾,不由一时屏在那,不知是拉还是不拉好。

“皇后娘娘,奴才找着了。”说着,西门轼从地上拾起刚被他拒绝掉落在地的一颗樱桃,为陈皇后也为自己掩饰,“这便丢去。”

“去吧。”陈皇后知道这西门轼善解人意,替她解着那尴尬,顺势说过,然后才转向李如艾:“妹妹今日怎么得空,来本宫问安?”

“这春天到处鸟语花香,妹妹想邀皇后娘娘一起去后花园看看那太湖石上是否也开了花。”

“妹妹真的说笑了,那石头上怎么地会开花?”

“那花藤缠了上去开花,不便是石头上也开了的吗?”一边的边云见皇后对西门轼的那番情致,早就在心里窝上了一团火,这时竟忘了自己身份,在后边接嘴道。

皇后便笑着拿眼望定李如艾:“这是哪家的宫侍在那里多嘴?”

“没有规矩,王欢,替本宫掌嘴。”李如艾不得不回头斥责。

“罢了,要掌,妹妹回宫去掌便是,何必劳我奴婢之手?”

“是,娘娘。”李如艾见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赶紧地就坡下驴,行了一个礼,告辞了出来。

待到半路,敢情西门轼一直候在那,见李如艾走了过来,忙上前施礼,红着一张脸道:“贵妃娘娘,我——”

李如艾却不拿脸去搭理,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紧随李如艾走了过去的边云回过头冲他伸了伸舌头,又用手在身后冲他勾了勾,那意思,只管随了她们回宫去便是。

回到钟粹宫,自然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好在,不久,即隆庆二年(1568年)三月十一日,朱翊钧被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于是,这钟粹宫便成了太子居住之所,李如艾搬到了永安宫。

永安宫虽仍在东宫,但离陈皇后的承乾宫却是要隔了延禧宫,陈皇后要是再来宣那西门轼,就不免要路过延禧宫,被人看见,一次两次倒还好说,要是次数多了,势必有失皇后的体面与威仪,这样,总算让陈皇后死了那份心。

心虽死了,可每当想起李如艾整天与那样一个俊男一起厮守,却还是酸味直冒,以至一次穆宗到她宫中,她便告状说,李贵妃宫中常有宫外之人进出——那意思是李贵妃与西门轼来来往往。

李如艾宫中有西门轼,穆宗是早就知道的,所以,只以为是陈皇后的妒忌,当下只是一笑了之。

可是,没过半年,一次他偶尔路过李如艾的永和宫,看到西门轼正在给李如艾诊治的景象,却不由勃然大怒了起来——

那天,穆宗帝从宸妃花花奴儿那儿出来,沿着花径,不意走到了永和宫。走到了永和宫适才想到了李如艾(他这段辰光,全在了那北番美人花花奴儿那了,将这六宫也似乎忘在了脑后),不由一时兴起,想进去看看这贵妃在干些什么。

谁知,他走进去一看,正值西门轼给李如艾灸中脘穴——那李如艾近日总感到肚腹不舒,便召了西门轼进了宫来。穆宗帝虽然早知西门轼替贵妃诊治,但他却从未亲眼见过究竟怎么个诊治法,现在,甫一见,那西门轼几近贴身在贵妃一侧,而那贵妃却露出凝脂般的肚腹来,任由他在那揉着抚着。

“成何体统?”

本来穆宗是想猛斥一声,拂袖转身走了,但他刚从花花奴儿那巫山云雨过,正一副好心情,于是,只笑了一下;等李如艾他们发现时,穆宗已悄没声息地离开了。

李如艾以为这事随着穆宗帝离去而过去了,不想,第二日,便传下圣旨来,说西门轼“有违宫禁”,不得在宫中流连。

不得在宫中流连?那意思,是要将西门轼遣送出宫。

而西门轼则非常清楚,哪是什么“有违宫禁”,这分明是穆宗帝终于为他西门轼那次“放肆”的一番话寻了一个借口——

那天西门轼与边云正陪着李如艾在花园中散步,偶或遇上了整天沉迷在花花奴儿身边的穆宗帝,见他红光满面的,便知他吃了那壮阳丹丸,也是一时医者仁心,他跪下禀道:“皇上龙体当保重,不要信了那方外道士之丹术,先帝其时服了,一夜可御嫔妃6人,可再服,则致发了狂……奴才愿用艾灸帮陛下调理……”

当年世宗帝信那方外道士炼成的“红丹”,每日晚上,人参汤送服,春心大漾,一夜可幸6嫔。后来那道士又炼“九转还元丹”,谓吞服之后可以立除痼疾。丹炼好后,金光闪闪,香气馥郁,世宗帝不待化开,便往口中一丢,咽下肚去。谁知,到了半夜光景,服了金丹的世宗帝忽然从榻上直跳到了榻下,竟似发了狂一般。这般地闹腾了三四个月,便撒手了人寰。

这西门轼也端的胆子不小,竟敢妄议起先帝来,可其时碍于李如艾在一边,穆宗帝只拿没听见,匆匆走了。

其实,穆宗帝也深知丹丸之害,可见了那花花奴儿,却又不能自禁——说起这花花奴儿,是北番之人,原为那番奴部酋俺答的孙媳,只因这花花奴儿生得“绢丽如仙,风姿绰约”“瓠犀微露,笑窝带晕”,便乱伦占为了己有。直气得那孙儿发昏,伙同他人,乘夜盗出了这花花奴儿作为见面礼,投奔到了明朝。穆宗帝一见花花奴儿,大喜得连连感叹:“惭愧,朕枉为天子,六宫嫔人一个也及不上她。”立即封了那两人一个为殿前指挥,一个为地方游击。当夜便在万春宫中召幸了花花奴儿。第二天早上,又下谕封为宸妃。

穆宗虽只装着没听见,匆匆走了,但心下还是埋下了不快;尽管最终,他还是死在了这花花奴儿身上——此为后话。

现今,见到他与李如艾如此贴近,再加上之前的陈皇后的诟言,终于,他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的恼怒,找了个“有违宫禁”,将西门轼遣送了却。

西门轼接到圣旨后,知旨不可抗,而其时李如艾的胃脘之疾还没有完全排除,于是,连夜用铁盘制作了一个灸器,教那边云,如何将艾放置上面,又如何灸穴。

那边云眼见着西门轼为李如艾灸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还是懂了些,但她还是故意问道:“我可不知穴位呢。”

“无妨,这灸器盘大,放在大致位上,总可灸着的。”

“可这铁器烧得烫了,怎么办?”这可是边云之前从未想过的难题。

西门轼被边云一下问住了,想了想,这才道:“可用一块布垫在下面,隔开再灸……”

待交代得清楚了,天也明了,西门轼最后对边云道:“施灸时,记住‘寒热虚实,辨治于心;按捏摩振,通神有诚’这16字,与贵妃娘娘一起多探试探试……”

这时,宫人已然到了宫外,开始催促起程了。

西门轼只好舍了交代,打点起简单的行装,一步三回头地在宫人的押解下,离开了宫城。

当他走出东华门时,一轮太阳,正跃出丈许,将那一缕阳光,洒在城墙上,使得整个紫禁城看上去,格外金碧辉煌……

9 召回:荐为御医

西门轼从东华门出来后,辗转几日,这一天天快黑时,方才回到古城家中。

可他包袱还未及放下,叶爱美来了,拉了他,悄悄道:“刚刚接到我爹爹捎出的话,让你其他什么也不要说,只道是宫中放你回家省亲便是。”

叶指挥使现在升任都指挥使了,正三品——都指挥使与布政使、按察使并称三司,分掌地方军政、民政财政和司法事务;不过,都指挥使只管统兵,没有调兵的权限(调兵权限归兵部职方司)。

西门轼遥谢过叶都指挥使后,一边的胡眉热情相邀叶爱美留下来坐。这些年来,叶爱美是西门家的常客,不为别的,只为西门轼进宫后,看到胡眉一个人的不易,叶爱美总觉着欠了她,要不是她爹爹推荐,这胡眉也不会弄得亲人分离,独守空房,所以,隔不上十天半月,便过来与胡眉作伴,说说家常,再说说宫中趣闻妨间轶事,当然,还有儿女。西门轼长子已经十六七岁了,而叶爱美的女儿,今年也一十四岁了,在西门轼回来前,她们俩私下便给这两小儿订了亲,只等叶爱美女儿成年,两家结成亲家。

听过如此一段,西门轼忙起身向叶爱美致谢。

叶爱美则嘻嘻笑道:“谢我作甚,要谢,你得谢我胡眉姊姊。”

“为什么要谢我?”胡眉不解。

“是你为他生了个眉清目秀的公子哥呀。”叶爱美说完,便要起身告辞。

“不坐会?”胡眉客气道。

“不了。”说完,叶爱美又附在胡眉耳边耳语道:“不耽误你们再造一个小儿的工夫了。”

“啊呀,你个爱美,亏你说得出口。”胡眉顿时脸红耳热。

“走了。”叶爱美不自禁地,自己的脸也红了,连忙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望着叶爱美渐行渐远的背影,胡眉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这些年月,真亏了这叶爱美,大事小情的,总是帮着我们。”

西门轼听过,心里泛起一股味来,想想,却不知是什么味——要是没有叶爱美,他便不会进王府。不进王府,便不会让他抛家别子。可不进王府,他则又不识那贵妃娘娘李如艾……

想到李如艾,西门轼又不免担起心来,他走得那么匆忙,教的那灸艺,也不知边云是否会领悟,倘若用得不当,不仅收不到艾灸的效果,还恐会伤了贵妃皮肤……可那又能如何呢,现在自己被遣送回了家,纵是千般“担”万般“忧”,也是无能为力。罢,罢,罢,还想它做甚!

胡眉见西门轼呆呆地在那发愣,以为他是一路疲劳了,轻轻地拉了拉他,道:“一路辛苦了,早些歇息吧。”

西门轼就势抓了胡眉的手,两人亲亲热热地熄了灯,一夜无语。

第二日,一帮邻里听说西门大夫从宫中回家省亲来了,纷纷上门,一曰看望,二呢,是想请他给诊上一诊,灸上一灸。于是,西门家从此便是成天热热闹闹,闹得西门轼连想想心思的时间也不曾得。直到月上中天,累了一天的西门轼,才能坐在院前,就一盏茶水,看一看那明月。

明月不甚圆,但那桂花树却显得很清晰。看着看着,西门轼便看到一只鸟正栖在那树上,半闭着眼睛,似乎半打着盹地有一眼无一眼地望着树下正砍着树的吴刚。

“就不怕他砍倒了,你无处可栖?”西门轼不由替那鸟想。

那鸟仿佛听到了西门轼的想,睁开眼来,望向西门轼:“他能砍得倒吗?如果能砍得倒,玉皇大帝还会派他来砍么?”

“既然砍不倒,那玉皇派他来作甚?”

“作甚?”那鸟便不屑起来。“就是让他有事可干呗。”

听过鸟的话,西门轼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是呀,总得有事可干,哪怕是无用。

这累了一天的西门轼,怎么还说出这等话来?他成天到晚地替那些患者艾灸,难道还没事可干?

可谁又知晓,西门轼即便是每天灸上24小时,却又怎么能抵得上他替贵妃娘娘灸上那一次!

想到贵妃娘娘,西门轼忽然又是一个激灵——这次的激灵,不是先前的那种顿悟,而是一个冷战。为什么?当初离开永安宫时,只拿了那铁盒作灸器可以传导热能,却未曾考虑到那艾灸的功效如何才能到达那穴位。

如何才能让那灸器到达所要灸的穴位呢?眼。对,在那灸器上打上眼,让那艾效通过眼薰在需要灸的穴位上。

想到这,西门轼忙起身,开始制作起他想要的灸器来。

可是,当他制作好后,一试,发现只一个眼,若是他这样的大夫,灸正位置,没问题,可要是像边云那样的,却又怎么能恰恰好地灸上呢?

这样地,西门轼又在那灸器上多作了几个眼,像曾制作的姜灸一样,既可增加艾的薰力,也可帮助更准地灸上穴位——拿他教给边云的话来说,总有一个眼会灸上,只不过,那时他没有考虑到这药效。

解决了这灸器如何能灸上穴位,可那灸器的铁经明火的艾一燃,发烫,如何解决?况且人的皮肤对烫由开始到后来,感知是不一样的,先是敏感,后来迟钝,而一迟钝,则很有可能就烫伤了那皮肤了。

于是,西门轼又开始不断试验,先是布的厚薄,后是布的质地,等他终于试验出了一套他认为最佳的灸器与隔热层(布)后,准备托叶爱美让她通过叶都指挥使捎进宫中时,宫中忽然传出消息,说穆宗帝病危。

穆宗帝正值壮年,怎么突然地就要病危?

说起来,还是那花花奴儿害了他——

那穆宗帝自从得了北番进献的美人花花奴儿,便爱不释手,一时宠幸,远在六宫之上。身子不由常常被掏空,于是,便吃起那江湖术士炼的壮阳丹药来。西门轼见了,一时医者仁心大发,脱口上谏。虽然穆宗帝当时未予采纳,且找了个“有违宫禁”的借口将西门轼遣送出了宫,但后来,还是觉得西门轼所说不无道理,于是,遣散了那帮炼丹之人——这倒是避了他蹈先帝之辙。可不想,最后,他还是死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却说那花花奴儿在宫中,无意间从蒙古侍卫官中(明朝设蒙古侍卫10人,为英帝时北归携来之蒙人。武宗时有蒙卫爱育黎,历朝遂成规例)认出一个旧相识。于是,两人便常常在宫中私晤。那一日,穆宗帝祀农坛回宫经过漱玉轩,蓦见花花奴儿正与那蒙古侍卫搂着低语,其秽亵之景令人不堪目睹。穆宗帝不由怒火中烧,喝令左右将那侍卫拖出去立时砍了。花花奴儿一见,事已败露,也端的性烈,银牙一咬,冲出门去,扑通一声,跳进了一口眢井。其实,穆宗帝并无杀花花奴奴儿之心,不提防她会自己寻死。见她跳井,忙令内侍和侍卫等赶快下井捞救。可等到好不容易将那花花奴奴拖起来,却已脑浆迸裂,想是撞在了井栏上,早已香消玉殒了。穆宗帝不禁顿足叹息。

这一叹一息,加上宸妃在跳井时吃了一吓,竟染起了病来,到了隆庆六年(1572年)五月二十二日,简直便是不行了。二十五日,内阁大学士高拱、张居正、高仪被召入宫中。高拱等人进入寝宫东偏室,见穆宗帝坐在御榻上,榻边帘后坐着皇后陈氏、皇贵妃李氏,10岁的太子朱翊钧也立在御榻的右边。

见大学士们进来,穆宗帝一一环顾了下,然后抓住高拱的手,临危托孤:“以全国使先生劳累”。三位大学士受托之后,掩泪而出。

接着,司礼监太监开始宣读穆宗帝给太子朱翊钧的诏书:“遗诏与皇太子。朕不行了,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该部题请而行。你要依三辅臣并司礼监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荒怠,保守帝业。”

第二天,隆庆帝即崩于乾清宫。

六月初十,皇太子朱翊钧正式即位,是为明神宗。

神宗帝尊穆宗皇后陈氏为仁圣皇太后,移居慈庆宫;生母李氏为慈圣皇太后,移居慈宁宫——按照旧制,皇帝即位,尊皇后为皇太后,若有生母称太后的,则应加上徽号以示区别;当时,司礼监太监想讨好李氏,因此将两太后以并尊。

但由于神宗帝年仅10岁,生活还不能完全独立自理,张居正便以看护明神宗的起居为由,请求李太后迁居乾清宫。

现在,穆宗已升天,自己为太后深居简出,李如艾便不由思念起那曾如影随形的西门轼来。于是,一日正当神宗帝玩得高兴时,李如艾道:“皇帝还曾记得那位西门大夫?”

“儿臣当然记得。”神宗天真地扬了扬头,“他还给儿臣治过病。”

“可他现在却在宫外……”

不等李如艾说完,聪明的神宗帝立即明白了,道:“传朕圣旨,宣西门大夫进宫便是。”

“可是——”

“哦,”神宗帝拍了下额头,“得寻一个理由是吧。”

李如艾不禁红了红脸,笑着点了下头。

“什么理由呢?”

“就让西门大夫做皇帝的御医如何?”

“朕准了。”

于是,一干太监,立即起程,前往古城西门家,宣召西门轼再次进宫。

只是这一进,几十年后,西门轼差点儿引发杀身之祸,则是此时所料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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