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精疲力尽之前，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
因为事先已经和父母说好，当我们到家时，母亲早已做好了晚饭。
“这孩子是叫空萤吧？”母亲稍显慌乱的摆好碗筷，伸手招呼空萤道，“来来来，坐这儿，菜都要凉了。”
我笑道：“在路上玩了会儿。”
空萤顺着母亲的动作在座位上坐定，问道：“叔叔不来吗？”
我也看向母亲，道：“爸爸呢？”
母亲苦笑一声：“他脚不是痛风吗，不好下楼，我等下给他带点菜上去，你们先吃吧。”
我心中微微一颤，起身问道：“这么严重？我先去看看吧。”
我匆匆上楼，很快便看到父亲穿着拖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气色还算不错，似乎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严重。
还好。
“游蓠你回来了啊？”父亲见到我显得很开心，“电视声音太大没听到你们到了。”
我轻呼一口气，随即微笑道：“嗯，空萤也来了，准备吃饭了，要我给你带上来吗？”
父亲用遥控器关掉电视，似乎有些生气：“不用不用，我这脚没什么事，就你妈天天到这里大惊小怪，那女孩子也来了啊？我下去看看。”
我点点头，随即和父亲一起下了楼。
见我们下楼，母亲责怪道：“你脚不痛吗？怎么下来了？”
“诶呀！”父亲脾气有些暴躁，“说了没事没事，你怎么总到这说说说？没事！”
母亲见父亲生气，嘴唇动了动，却也不再多说，转身向厨房走去。
我有些头疼。
“叔叔好！”空萤起身向父亲招呼道。
“哦哦，好好好。”父亲一转刚才的态度，笑着问道，“你就是空萤吧，坐坐坐。”
“嗯。”空萤顺着父亲的意愿坐了回去。
我也跟着坐到了空萤身边。
接下来的时光还算愉快，父亲在空萤面前显然收敛了很多。
夜渐渐到来。
空萤轻轻敲开我的房门，缓缓坐到床边，我冲她一笑，问道：“怎么啦？睡不着吗？”
“还好。”空萤笑笑，“我刚刚见阳台上有个人影，好像是你父亲，你要不要去看看？我感觉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我抬手捏捏鼻梁，沉默片刻后答道：“嗯…我去看看吧。”
空萤笑着将我拉起：“去吧去吧，你父亲应该挺想和你说话的。”
家里房子的阳台很大，父亲用泡沫箱装泥土种了点菜，又在一旁用砖块砌了一张长椅。
借着月光，我看到父亲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沉默的看着面前生长旺盛的树菜，嘴里叼着早已戒去的香烟，微微的火光让我有些触动。
我缓缓走过去，问道：“爸？你睡不着吗？”
父亲抬头见到我，慢慢将手里的烟熄去，回答道：“嗯，下午睡的有点久，现在睡不太着。”
我点点头，顺势坐在了父亲身边。
“你又吸起烟了啊？”
“嗯…工地上嘛，没办法。”
父亲曾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消极过一段时间，后来母亲通过表哥的关系帮父亲找了份工地的事，这几年父亲便一直在表哥手下做事。
母亲一直责怪父亲不愿学习，处世太过消极。
于是在我眼里父亲的形象一落千丈。
“你身体要多注意点，别太累了。”
“没事没事，我身体还可以再干几年的，放心吧。”父亲依旧是笑着回答，但在我眼里却是如此的令人心酸。
我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诶？游蓠？”父亲突然问道，“在你眼里爸爸是怎样的啊？”
我稍稍愣住，随后低头思索片刻，回答道：“挺好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啊？”父亲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确实什么本事，也控制不住自己…让你们受了不少苦…”
“但…”父亲稍微顿了顿，看向我说道，“我从来都是把你们放在第一位的，你们读书一直都没有缺过钱用吧？”
“没有…”
“我从来都没有去赌过博，挣的钱基本都给了你们…”
“对…你对自己太抠了，但对我们很舍得花钱。”
我的心情很复杂，只见父亲话没说完，随手拿起脚下的一瓶白酒自顾自的喝了一口，一大口。
我想要劝阻，却找不到理由。
借着月光，我看到父亲哭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见到他哭。
“游蓠…爸爸是不是很没用啊？”
我沉默片刻，长吸一口气，坚定的回答道：“不…您是我心中最伟大的男人！永远都是！”
父亲放下酒瓶，重新点起烟，弯起腰，眯着眼，看向村里的点点灯光。
我从未想过，自己一直不愿去接受，接受一个同样脆弱的父亲，他也曾是一个孩子啊。
不让我们再受他曾受过的苦，这便是他对子女最大的爱意吧。
这爱意，便是父爱。
每个人都是阴阳平衡的，有阴的一面便会有阳的一面，有阳的一面便会有阴的一面。
这是阴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