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阳光略带暖意,我坐在山坡上,身下是枯黄的杂草地。
四周一片寂寥,我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浮云,心中五味杂陈。
我并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但很显然,无理由的辍学离家可不是一个冷静思考之人会做出的事。
这并非一时冲动,我很清楚,自己从小就渴望着逃离这个家庭,至于原因是什么,或许很难用简单的几句话去概括,这种叛逆,来的实在有些晚了吧。
“诶……”我起身拍去衣服上的杂草屑,“接下来去干嘛?”
我的身上除了衣服空无一物,无论如何,先要想办法赚点钱吧。
可是,我能去哪里呢?
我来到附近的一个小镇,由于今天并非集会日,镇上看不到几个人,我在小镇的房屋间穿梭,试图寻找一个能让我工作的地方。
镇上有间小厂,厂房实际上是镇上农民自己建的房屋,从敞开的大门向里望去,能够看到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一台台的工作器械。
这种小厂在附近的镇上很常见,我曾听家里人说过,这里的工资很低,环境也很糟糕,但依旧有不少中年妇女愿意到这里工作,原因也很简单,能够在家陪陪小孩。
这样想来,记得我初中时候曾问过母亲一个问题,我问她能不能不去外地,到附近找份事做,就像邻居家的母亲一样……
在我印象中,母亲一口答应了下来,自此之后,她便不再外出务工。
虽然依旧只能一周见上一次,但对那时的我来说,这真的是一件异常开心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看似轻松答应我请求的母亲,当时真的放弃了很多东西。
不得不说,我能够在学业上有所成绩,与她的格局密不可分。
我长叹一口气,自己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
犹豫之中,我走进了房屋的大门。
由于这里常年招工,负责人一眼便知道我要干嘛,他向我招了招手,“到这里来填信息。”
填好基本信息后,我很快被安排上了工作,这项工作很容易上手,只是简单的组装修整,但会做和做不做的快是两回事,相较于身旁的老员工,我的动作实在笨拙。
“小伙子?”身旁的阿姨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一边向我搭话,“你看上去和我家小孩差不多大啊,怎么想到来这种地方做事啊?”
“嗯…发生了一些事情吧…”我苦笑一声不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年龄差距摆在这里。
几位阿姨并未在意,她们依旧有说有笑,至于聊天内容,我没有过分关注。
中午厂里会提供午饭,虽然味道有些糟糕,但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了。
下午依旧是重复的工作,我也依旧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在这里工作的人大多住在附近,傍晚下班后都会直接回家,因此,厂里不提供晚饭也不提供住宿。
结束一天的工作,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在小镇上。
我没有钱找住宿,也没有钱吃晚饭,冬日的寒风让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饥寒交迫。
如此想来,这个社会俨然成为了一台庞大的机器,社会上的每个人都自愿或者非自愿的牺牲部分独立性,以此促进社会整体的发展。
也正因于此,社会上的每个人都无法脱离社会独自生活。
社会与个体,就像人体与细胞,每个细胞都分化出各自的功能并相互配合组成复杂的人体,任何一个细胞都无法脱离人体独立生存。
家庭是我和社会之间的主要桥梁,擅自脱离家庭意味着难以平滑的融入社会。
就像一只羽翼未丰的幼鸟,向往着蓝天白云,选择从巢中跃下,等待它的,多半只是微风中的坠亡。
但,那又如何,我本就是一只自命不凡的鸟,即使希望万中无一,即使前路一片渺茫,我也会选择抓住那一缕微风,拼尽全力追寻心中的一片辽阔自由。
冬夜真的很冷,我甚至能够听到黑暗中死神的呼吸,但清醒过来,那只是我的呼吸。
漫长难熬的一夜终于迎来黎明,我缓缓从不知名的角落起身,仰头眺望远处地平线上渐亮的曙光。
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每天深陷于鸡毛蒜皮的小事,所有的快乐只源于微不足道的利好,这便是我所看到的生活,这便是我在这里看到的生活。
如果没有白芷,我又会是何种模样?如果没有踏出这步,我又会迎来何种人生?
饱经岁月的眼里应是油盐,初见世界的眼中应有星辰。
虽然有着些许曲折,我还是拿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资。
但,看着手中这薄薄的一千来块钱,我方才发觉,自己依旧是哪里都去不了,仿佛自己即将陷入为了生活而赚钱,为了赚钱而生活的无尽循环。
而我身边,包括父母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沉浮于这个循环不知多少岁月了。
我将手里的钱收好,背着一个偶然获得的布袋,只身走在不知通向何方的漫漫长路上。
我不知道她在哪,我不知道该怎么找她,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我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去找她。
但,我知道的,我想去找她,因为她那一声饱含无助的学长,因为我心中那一丝追寻变数的偏执。
无论如何,先动起来吧,至少,我踏出了这一步。
“我会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