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兄妹此时已回到家中,宋丞相在书房中考问宋瑾舟学业功课,宋定霜回了后院去了渐芳苑。
走到半路,看到宋夫人领着小宋笺往正亭用饭。
“娘!”宋定霜从宋夫人手中领过宋笺,“这就要去用饭了。”
“你啊,平日里可稳重些吧。”宋夫人摸了摸大女儿的头,“此时你爹也应该询问完你哥哥了,正好一起去用膳。”
接着又语重心长地说:“你已十二岁有余,可懂人事,知书理,不可再像以前那般肆意妄为了,为娘能留你在身边没几年了。”
“哎呀娘,我早就不是那个当年爬树爬墙的混小子了,我都知道的。”宋定霜低头嘀咕。
“我自然是知晓的,不过是为母之人必念之、爱之。我和你爹这么多年,宋氏做了不知道多少辈的丞相,这祖辈荫荣不知还能延续多久。不过趁你在眼前,多说几句,念叨几句。”西宵垂眸,仿佛有什么心事。
“娘,我知道了。”
相府正厅。
“爹爹!”九岁的宋笺见着她爹连忙伸出了手,宋惆伸手抱了过来:“笺儿今日读了什么书啊?”
“我今日听娘亲讲了昔日越氏祖先征战四方的故事,还有前朝的一些奇闻异事。”宋笺从宋惆怀中下来,坐到了宋定霜身旁的位置,乖乖坐着。
西宵命人布菜,一家人安静地吃饭。
边吃边聊,宋惆问道:“疏青,你今日怎么想起了给笺儿讲从前的旧事?”
西宵笑了笑:“哪里是我要讲的,是绾绾。她自己看见家中书室有一本《遗事洪荒》,觉着有趣,便拿来问我,不依不饶地,我只能依她了。”
说罢,她给宋惆盛了一碗鲜笋鲈鱼羹。
宋惆也给她夹了一筷子她最爱吃的蜜豆三鲜:“笺儿,那你可说说,你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啊。”
宋笺放下筷子,咽下了口中的清炒羊肉:“我在书中看见了传闻前朝有保皇宗派叫做……哦对,是什么潜流宗。听闻这些能人,总是在前朝皇室危机之时力挽狂澜,保护皇族安全。但我疑惑,为何在前朝灭国之时他们没有出现,便去问了母亲。”
宋瑾舟新盛了一碗饭推到妹妹面前。
“然后母亲说,世上之事,并无一派救一国之理,或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宗派,亦或是没有,归其根本,前朝灭国的原因也不在此。所以,无论这个潜流宗是否存在,都不是重要的。”说完,宋笺拿起那碗饭继续吃。
宋惆沉思片刻,对西宵说:“疏青啊,笺儿九岁了,却比舟儿和霜儿在事理上也不差些什么。我寻思着,我可向圣上请奏,让她今年便随他们一同去太府听学吧,也不必等到秋日了。“
西宵只顾低头用膳,却也不回话接茬。
夜深,宵烛苑。
丞相府从无侧室和侍妾,宋氏一族一向专情。只见厢房内灯火通明,宋夫人靠在床边,借着烛光看书,不给刚进门的宋惆一点眼光。
宋惆见她生了闷气,也不恼火,一阵低笑:“疏青怨我,我自是知晓的。”
西宵气恼,将书扔在一旁,站起来:“你明知我只想将绾绾多留我身边几年,却还是说要将她送到外面读书,我堂堂宁阳侯家的郡主,你可嫌弃我才疏学浅,教不好绾绾?”
宋惆上前几步,抱她入怀,低声情哄:“谁说夫人才疏学浅,当年若不是疏青在诗会与辩堂占尽风采,我又怎会对你一见倾心。我们夫妇二人恩爱多年,你又给我生了这三个聪明过人的孩子,我欢喜得紧,何谈嫌弃一说,夫人可莫要错怪我,你明知惆郎对你的爱意的。”
西宵羞红了脸,连忙拿手堵住他的嘴,气急地说:“都三个孩子的爹了,你知不知羞,真是叫人拿你没辙。”
宋惆低笑,把她抱起来,二人躺在床上,他抚摸着西宵的头发,缓缓温柔地说着:“就是因为疏青惊才绝艳,将笺儿教的如此通透,我才生出让她去外面多学习长见识的念头。毕竟你知道,宋家的儿女并不只是宋家的儿女,将来……”
西宵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小声啜泣:“我、我正是知道,宋氏每朝必出皇后入宫,但都没有一个圆满美好的下场。当今皇上他、他曾经也是深爱过长姐的,可惜了长姐还是……独留阿拂和阿与在这苑苑深宫之中。霜儿和绾绾手心手背都是肉,纵然她们再聪慧过人,细致入微,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华,所以我才想让她多有几年孩提时的快乐,只不过是,不舍得罢了。”
宋惆亦想起了曾经文武皆绝的长姐宋和雪,父亲曾说若长姐为男子,必是比自己强上百倍的国家栋梁。可惜,入了府,成了那无上尊贵的王妃,在最后生太子时难产而亡。
“见今,我非不知你意,只是为母则刚,我也不过是埋怨两句罢了……你莫要生气。”西宵抬头望他,扯了扯他的袖子,见他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便拿他的袖子擦了眼泪。
宋惆低头见此,不禁开怀大笑,捏着她的脸:“方才还说我呢,你都三个孩子的娘了,还像一个小女孩儿似的。”
言罢,他换下外衣,穿上了寝衣,梳洗一番,熄灯上床。
“早日送绾绾入太府听学,还有舟儿和霜儿可以相互照应,这样我也会更放心。”伸手掖了掖被角,将她捂得更严实一些:“春日虽至,但寒气还未散去,近日也要多穿些,别伤了风寒。因为生产缘故,你总是到了春日要生病,为夫更要看管你一些。”
“我知道了呀,管家夫,每年都这么唠叨。”西宵伸手遮住了宋惆情意绵绵、关怀备至的双眼:“夜深了,早些睡吧。”
她钻进了他的臂弯里,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