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郎中提着药箱,匆忙来到府里,略一诊脉便是开了药方,道:“三公子替这姑娘疏通经脉,本就没有大碍,只是这女娃娃是劳累过度,身体又缺乏补给,加之再受了寒邪,老朽写一药方,只许将养几日,按时服药,自然无碍。”
“有劳先生了”
江幽醉将郎中送出,再回来床边细看少女脸色,似乎好了许多。
他在云京南部流浪一年有余,如今心中油然生出怜惜之情,不禁叹息:“同是天涯沦落人,好生歇息吧”
身旁的老妈子道:“三公子且去私塾,这姑娘底子厚,不碍事,有我在这儿,保她平安。”
江幽醉拉起老妈子的手,不无亲切的道:“幽醉从小都是吴妈带大的,自然千百个放心,只好辛苦吴妈了!”
那老妈子听了这话,自也感动道:“三公子且放心去吧”
江幽醉答应着出了屋子,一路带着小弥陀行出江府,来到云京里最大的“天院私塾”
这私塾自云国至今也有八百多年岁月,收容的学子非富即贵,单就朝中为官的一半儿人员,都曾在此私塾里读过书。
月夕期间,文院里似乎没什么动静,武院里却不相同。
“没师兄,你让我提个药箱干什么?”
一路走来武院,小弥陀忍不住问道。
每当初咧嘴一笑,大步流星的走入习武场。
他猛灌了几口酒,一脚踹翻了场内落兵台,指着在场人半醉半醒的骂道:“那些平日里看我不顺眼的人,背地里使阴招的人,乱嚼舌根的人,今天本大爷给你们个机会,咱们比武切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来,谁先上?”
他假装喝的半醉,目光扫过众人,说出来的话却是硬生生打了在场习武人的脸。
习武之人都有满腔热血,最是受不得激将,这一脚踹翻落兵台本就惹怒了众人,还这般口出狂言。
那些平日里被文院嘲笑的学子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再看江幽醉的软脚模样,简直就是送来出气的沙袋。
众人停住击打木桩的拳脚,直把目光射在江幽醉身上。
为首穿着黑红相间武服的青年瞥了一眼江幽醉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平日里不学无术的江家三少,你是吃了熊心,还是撞了邪啊?”
他这话出口,众人皆是一愣,旋即大笑。
“这个废物,还敢来武院撒野,是不是文院里不要你了呀?”
“一年多不见,长本事了吧”
“我看是之前被林入冬的堂弟揍傻了吧”
“哈哈哈……”
那为首之人皱了皱眉道:“少胡说,我林北奏什么时候要仰仗堂兄林入冬了。”
江幽醉只觉好笑,说起无耻,这林北奏当了第一,没人敢争第二,口口声声说不依靠林入冬,还把堂兄两个字挂在嘴上。
“那我可就动手了……”
江幽醉动手了三个字刚出口,浴火风来步踏出,一道残影眨眼出现在林北奏面前,竟是在场一众人尚未反应过来。
单掌来回扇在林北奏的双颊,速度之快,三个呼吸之间,五十个耳光打下来,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习武之人若是受了拳头倒是没什么,若被删了耳光,那可是比死了还难受。
“如此羞辱林北奏,这个江幽醉到底要干什么?”
习武场外的大树顶上蹲着一人,那人换了一套素青布衣,脸上蒙着一层薄丝巾跟随在江幽醉身后。
此人出手之快,堪比百里先生,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本事,轻功更是比百里先生还要高上一筹,这次来武院还真就来对了,否则还不知道这人的身手如此……算是……过了我这一关了吧。
“怎么样?小姐”
青衣人回到听雪阁,取下面纱对那抚琴的瞎子道:“功夫……还说得过去,可他把武院里的人全打了,就是太嚣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日后怕是麻烦不断,我……我……”
瞎子听到后面,忍不住笑了两声,道:“小姐是想说,怕保护不了他是吗?”
姬芸汐羞也不是,气也不是,把脸撇过去,低声道:“是……是,此人太狂妄,文采定然一般,是个草包,只会拳脚”
瞎子微笑着道:“那小姐还去天院私塾读书吗?”
“去……去吧,就去看看好了,吭”
姬芸汐言罢,偷看那瞎子反应。
瞎子应了声好,也恢复了往日里冷漠的神情。
武院里的众学子被江幽醉打的鼻青脸肿,这些人平日里在云京都是横着走的人物,哪受得了这一顿毒打。
看那满地趴着哀嚎的一干学员,小弥陀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他提着药箱来到众人面前,俯下身子去帮众人包扎。
那林北奏见状只气的直翻白眼,歇斯底里道:“你……好你个江幽醉啊?打完我们,还派个小和尚来羞辱我等!”
他猛一摆手呵斥道:“滚,老子不需要你假惺惺!”
小和尚被推开几步,挠着头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江幽醉抬起一脚揣在林北奏身上,问道:“治,还是不治?”
林北奏气的双眼通红,几乎将要哭了出来,奈何落入他人之手,再没有了那嚣张气焰,哝捏着抽泣道:“我治,治,我治”
眼瞅着小弥陀帮众人涂上金创药,略做包扎完毕,江幽醉扶起被自己踢倒的落兵台,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们一声,今天我敢单刀赴会,就不怕日后你们寻事,若是我听到背后还有人嚼舌头,往后见面,可便再也没有这药箱的什么事儿了”
他这意思分明是下了狠心,以后不是伤病能治,就只有生死一说了。
众人本还怒气未消,各自决定回到家里就带人来把他砍了,但是想起他方才的手段,又听了这话,各个如是霜打的茄子,再不敢哼咛出来半个不字。
习武场的屋顶上斜躺着位花白了头发的老者,那老者如是看了出精彩的好戏,他面前摆了一盘油炸花生,一会儿捏来一颗丢在嘴里,一会儿对着酒坛扬脖喝上几口,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见江幽醉拉着小和尚走出习武场,那老者只伸了个懒腰,不知怎地,人已经是坐在了习武场上。
“老师……”
“老师您回来的正好,学生们……”
“老师,我们这伤都是江幽醉……”
“老师,您可要替学生们做主啊……”
见一群学子尽数跪在地上恳求,那老者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疼吗?”
众人齐声称道:“疼……!”
那老者又道:“丢人吗?”
众学子再次齐声道:“丢人……最主要是丢了老师的人,我们,我们倒是没什么”
那老者眨了眨眼,似是没听清一样,说道:“什么?可我不觉得丢人啊,我只是觉得,你们过得太舒服,家里都把你们宠上了天。早知要丢人,丢给谁,怎么丢不是丢呀?是吧,所以说,你们不是丢我的人,是你们自己连丢人都丢不起。还像个娘们儿一样在这哭哭啼啼,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那小子的功夫老夫也看过了,没什么了不起,但是你们在场的每一个,内力都不如他。这也罢了,如果明白什么叫知耻而后勇,你们且留下来好生练习,要是总指望别人出头,老让师我出头帮你们,那以后遇到生命危险怎么办呐?我看,你们还是回家去吧啊,回家去吧。”
那老者说完摆了摆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不知怎地,人又回到了方才喝酒的屋顶上。
“学生们知道了”
习武场上也没了哼唧声,众人各自盘膝而坐,调息内府。
江幽醉走出武院,擦了把拳头上的血迹,心中想起一年多前被林入冬,林北奏绑入麻袋丢进秦淮河里的夜晚,眼中寒光收敛,与小弥陀大跨步离开。
回府的路上途经秦淮河凉亭,想起了昨夜吃的那个素包子,边走去包子铺带了一笼新鲜出炉的热包子回到江府。
进入屋内却见那躺在床上的少女满头大汗,正自抓着吴妈的手,嘴里模糊不清的喊着些什么。
他连忙上前抓住少女的手问道:“吴妈,这是怎么回事?”
吴妈苦着脸道:“少爷,老身喂了姑娘汤药,一直守在此处,照理说姑娘的身体应该已无大碍,可这梦里不知遇到了什么,竟成了这般模样”
江幽醉附耳过去,却听闻人听雪嘴里不住的喊着“姐姐……别走……”
那小手掌抓他的力气也是颇大。
见吴妈着急,江幽醉忙安慰道:“没事吴妈,她这应该是做了噩梦,看她气色好看不少,不碍事”
这吴妈活了大半辈子,自然对男女之情看的清楚,自江幽醉出去一年有余,回府没几日,便是带了这姑娘回来,方才见他进屋,手里还提着一笼热包子,自是猜到这姑娘在少爷心中的分量,她在旁边急得直抹眼泪,听了少爷这话,心里才好受了些。
“姐姐……!”
闻人听雪喊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只觉身体上没了力气,歪头去看,见自己抓着那无赖的手,心中一阵儿茫然。
她好一会儿来了力气,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那无赖手掌一翻又抓了去,手腕似是卡在了石头缝里动弹不得。
见那无赖贼兮兮的笑容,她也管不得这许多,拼着能动,使劲儿爬起身来朝那无赖小腿粗的手腕上咬了过去。
“喂喂,你是属狗的?”
江幽醉连忙松手。
这一拼力起身,闻人听雪只觉眼前直冒金星,她也没了力气,瘫倒在床上喘气道:“怎么又是你这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