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祁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她早就猜到了少年的身份不一般,自然是不会吃惊。音调没有半点儿的变化,平板的开口:“穆府经不起折腾,公子的心意小女子心领了,玉颜膏就在架子上的木盒中,慢走不送。”原本以为是送走了一个大麻烦,但是穆祁然很快就后悔不迭,早知道会那样,她还不如将玉颜膏留下。
少年听到穆祁然的这句话,一口吐出口中的草,痞痞的笑着,对着穆祁然冷清的眼神,饶有兴致的开口:“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这个恩情祁然自然会报答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愿意将穆府牵扯其中。”穆祁然一本正经的开口,上辈子因为她的缘故,穆府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这一次,换她来守护穆府,即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能因此与穆府扯上任何的关系,至少,明面上不行。
少年一下子就抓住了穆祁然这句话隐藏的重点,忽然站起凑上前来,对着穆祁然的稍显窘迫的眼神,得意一笑:“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本大爷明白了,”视线下移,隔着被子看着穆祁然受伤的部位,意有所指的开口:“好好养伤,本大爷还会再来的。”说完这句话,拿了玉颜膏打开窗户就掠了出去,也就是他有着一身的好本事,不然青天白日之下定然会被人发现。
穆祁然难得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气愤看着大开的窗户,这几日她一直告诫自己要平心静气,万不能让自己的敌人发现自己的改变,但是这会儿她有破功的迹象,这个少年看起来与穆晨骏一般的年纪,但是这行事的风格普天之下恐怕也找不出几个人来。
就方才与他对视的那瞬间,穆祁然居然有一种被人完全看穿的感觉,似乎心底的秘密彻底的暴露,心中更是打定主意,以后跟他保持距离,但是这根本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小姐,是定远侯府的小侯爷。”红梅得知了耿文彬的身份立即就赶了回来,发现大开的窗户,走上前就准备关上。
“别关了,透透气。”穆祁然阻止了她的行动,恢复了平静,再过几日伤口完全的长好,她就可以下地,外面的事情她暂时不好插手,但是穆府的蛀虫她一定要想办法给拔除,不会让爹爹和二叔之间生了嫌隙。
红梅的视线落在了架子上,看着打开的盒子大吃一惊,走过去一看,震惊不已的开口:“小姐,那两瓶药不见了。”事关重大,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并没有人知道玉颜膏的存在,红梅只是知道那两瓶药是给穆祁然去除疤痕,具体是什么根本就不知道。
穆祁然随意的瞥了一眼,看着红梅说道:“物归原主了。”不过就是一条疤,她完全就没放在眼里,留下就留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红梅狐疑的看了一眼打开的窗户,心中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是这个想法立即就让他白了一张脸,方才就小姐一个人在房间中,若是进了歹人,这后果……
“小姐,奴婢看还是让白兰回来吧,奴婢走开了您身边就没有人候着了。”
“不用,”穆祁然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红梅的提议,她还想着好好利用白兰一番,那个丫头观细入微,一大堆的心眼,她还期待着白兰能够发现禾罗氏与禾艾雪的不对劲来向她禀告,就是不知道这次她会作何选择,是与虎谋皮还是忠于主子,以后的路就看她的表现,“让在外院的几个丫头进来,我选一个在身边伺候着。”她这是准备要再提一个大丫环了。
红梅一听急了,连忙为白兰叫屈:“小姐,白兰只是去暂时照顾禾二夫人,还是会回到思院的。”她们二人一同被提成穆祁然的大丫环,平日里的关系也特别好,她可不想白兰就这么被人取代了,穆府的人少,只有两位小姐有大丫环,想要爬上来的人可不少。
这一点穆祁然自然是知道,她现在并不知道白兰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选择隐忍不发,她这么一把火添进去了,以白兰的性子,穆祁然就不相信她还能够继续坐下去,“我心中有数,去把人叫进来。”
红梅抿抿嘴,只好转身出去将思院的丫环全部都叫了进来。
穆祁然心中早有打算,提了一个叫欣儿的丫头,这丫头平日吃了白兰不少苦头,而且她一直向着穆府,输就输在她是外面买进来的,不是家生子,性子也泼辣,用来整治白兰最好不过。
没过多一会儿,穆祁然提了欣儿为大丫环的消息就传到了客院,这让端着盘子嗑瓜子儿的白兰顿时就坐不住了。她之所以现在这么舒服,成了这客院的第三个主子,倚仗的就是她思院大丫环的身份,禾罗氏和禾艾雪都讨好着她,什么活都不让她干,她想要吃什么小食也总有人送上来,刚开始她还拒绝一下做做样子,但是这几日,除了禾烟寒来过一趟之后,客院再也没有人踏入,她的心也就放开了。
受到这般好的待遇,虽然知道禾二夫人的房间中偶尔会有人出现,她选择了视若不见,并且聪明的在禾罗氏的耳旁提了一下,这不,禾罗氏立即就塞了她五十两银子,这可是她一年的月钱。但她也明白,之所以会这样,仰仗的都是她思院大丫环的身份,失了这个,谁都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小姐,白兰要见您。”欣儿一双灵动的眼睛不停的眨动着,脸上随时都挂着开心的笑容,想到白兰难看的脸色,心里比喝了蜜的还甜。
穆祁然嘴角一勾,这么快就坐不住了,想想也是,她现在年纪还小,能沉得住气才怪,摆摆手说道:“我乏了,让她回客院好好的伺候着,她的功劳我都给她记着。”
守在床边的红梅一听这话,急了,连忙求情道:“小姐,白兰在客院伺候,定然是有事情才赶过来的,小姐您不如先见见。”
穆祁然一直知道红梅跟白兰的关系不错,所以在她们反目之后红梅悔恨不已,转念一想,事情不急在一时,白兰为了耿文彬一个小妾的位置就把她给出卖了,她一定会给白兰找个“好人家”的。
“让她进来吧。”穆祁然微微一笑,松了口。
红梅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笑,快步走出去,“奴婢这就让白兰进来。”
白兰心里这个悔呀,若是知道去了客院会变成这样,说什么她都会求着小姐,哪怕是让红梅过去也没关系,怎么就会是她呢?尤其是看到一脸刺眼笑容的欣儿拦下自己说要去禀告小姐一声,她的一张脸就犹如调色盘一般变幻个不停,这个是丫头居然敢踩在她的头上,看她回来后不好好的收拾她。
等了一会儿白兰就看到一脸笑容的红梅快步的走出来,拉着她的胳膊就朝穆祁然的闺房走去,心里感觉稍稍安慰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询问:“小姐怎么会提了欣儿上来?”平常小姐对她们二人极好,这一次欣儿的事情可是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红梅摇摇头,本能的掩藏了她猜到的事情,开口道:“可能是小姐觉得伺候的人不够吧,你在客院呆着,禾二夫人的伤一时半会儿又好不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小姐这才动了心思。”只不过两句话,她们二人已经走进了房间,欣儿半弯着身体,听着穆祁然的吩咐,向后退了一步:“奴婢这就去安排。”
欣儿快步的退了出去,连个斜视都没给白兰,完全的视她为空气,这让一直注意着欣儿的白兰一阵阵火大,若不是时机不对,她定要好好的训斥欣儿一顿,什么东西,进屋子伺候小姐才第一天,居然敢这么对她,等她回到思院一定会给欣儿一个记忆深刻的教训。
若是以往,欣儿定然是不敢这么完全的忽视白兰,不过小姐已经跟她说了白兰是绝对不会越了她过去的,她的一颗心自然是放下了,抬头挺胸,就白兰喷火的眼神中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好好的不在客院伺候着,你怎么到思院来了。”穆祁然看着面色不佳的白兰,心中暗骂一句狗奴才,吃里扒外的家伙。
白兰这才行了个半礼,抬头看着穆祁然,回答道:“回禀小姐,奴婢在客院干的不过是端茶倒水的活儿,现在就红梅一个人在您身边伺候着,奴婢觉得还是回来思院呆着的好。”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客院的生活虽然惬意,但因此失了大丫环的身份,得不偿失。
穆祁然淡然一笑,手指拨弄着垂在耳际的发丝,慢悠悠的开口:“倒是个忠心为主的丫头,不过禾二夫人毕竟是在京城跌坏了身子,身为晚辈将最得力的丫环派过去伺候也是应该的,我身子不便,你就代我在禾二夫人的尽尽心意。”绝口不提要白兰回思院的事情。
“但是小姐的身边就只有红梅一个,奴婢担心……”白兰心有不甘,连忙开口。
“所以我才提了个欣儿上来,您只管照顾好客院的两位就好。”穆祁然的声音变得懒散,显然是困了。
白兰见状,也不好多言,看来这件事情还是要让红梅给小姐多吹吹风,低下头,看着地面的眼中快速的闪过了一丝不甘与恼怒,开口告辞道:“小姐累了就先歇着,奴婢先退下,有什么事情小姐只管吩咐。”
“嗯,”穆祁然懒洋洋的应了一声,退下手中的银镯子,扔到了白兰的面前,声音软糯:“赏你了,好好伺候着客院的两位,做得好了我还有的赏。”
红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她记得小姐今个儿带着的是一个冰种翡翠镯子,还是二爷送来的,怎么现在变成了一个银镯子,虽然花纹颇为精美,但是小姐平日根本就不喜戴,倒像是特意为了赏给白兰而戴上的。
听到穆祁然似乎意有所指的话,白兰情不自禁的绷紧了身体,顿时猜测穆祁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看着骨碌碌停在自己脚边的银镯子,心里顿时就来火了,先是被欣儿奚落了,想回思院的目的也未达成,现在就连小姐的赏赐也是扔到地上让自己去捡,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都被她藏了起来,打定了主意不会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穆祁然。
弯腰捡起银镯子,压下心中的愤懑,白兰谢恩道:“谢小姐赏赐,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禾二夫人和表小姐的。”抬头看了一眼红梅,想她送自己出去,只是她的这个想法注定是达不成的。
穆祁然双眼迷蒙的看着白兰,开口唤道:“红梅,过来把帐纱发下,白兰你退下吧。”白兰那一瞬间的变化没有逃过她的眼睛,果然,这个丫头是知道了什么,她选择不说出来,那么久将后果承担了吧。
白兰纵然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只能是灰溜溜的离开,半路遇到别人,总觉得是在嘲笑自己,心中的怨气愈发的大了。
“小姐,您之前不是一直说白兰很合您的心意吗?”红梅还是没能够忍住心中的话问了出来。
“就是伺候的好,我才让她去禾二夫人那儿,这才是我的心意,白兰回思院前让她少来,若是有人挑拨是非就不好了。”穆祁然皱了皱眉头,这几天伤口痒得紧,她好些时候都快忍不住去挠了。
“怎么会?”红梅闻言顿时就瞪大了双眼,撅着一张嘴怒斥道:“小姐让白兰过去伺候可是满满是的心意,哪个敢搬弄是非,奴婢定然饶不了他。”
穆祁然倒是少见红梅硬气的时候,不由得笑了出来:“你这倒是有几分断案的气势,不如这后院的事情就交给你如何?”
红梅的气势一下子就散了,连连的摆手,讪讪的笑着:“小姐就爱拿奴婢开玩笑,后院的事情可轮不到奴婢插手。”
穆祁然就是这么随口一提,倒是让她有了这个心思,虽然穆府后院的事务都是二婶在打理着的,但还是有诸多不便,他们这边的事情反而都交到了管家福伯女儿陈娘子的手中。
陈娘子今年四十多岁,嫁人没两年,夫家就死绝了,一个人生活了十来年,在她六岁的时候才来投奔福伯的,做事颇为妥当。穆祁然不是不相信她,但是重活一次,她希望能够将自己能够控制的事情全部牢牢的抓在手中,起码,后院不要出问题。打定了主意,穆祁然就下了决定,找个时间跟爹爹商议一番,这件事情必须得到他的首肯。
“我就知道你是个偷懒的,行了,平日注意着不要跟白兰接近,等禾二夫人走了,有你们亲近的时候。”
红梅开心的笑笑,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香囊,献宝似的放在穆祁然的面前,欢喜道:“这是我娘特意去给小姐求的平安符,奴婢就做了个香囊,小姐看看喜不喜欢。”
穆祁然将香囊接过来细细的摩挲着,眼中沁出了几丝星光,鼻头有些酸涩,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低着头开口:“红梅做的,我自然是喜欢的。”前一世,也有这么一个香囊,但是却被人用来大做文章,红梅更是因此没了一条性命,后院小妾怀孕,虽然她不太开心,但还是亲自去了一趟送上了贺礼,谁料小妾不久就流产了,查来查去就查到了她挂着的香囊上,红梅就在她的眼前被杖毙。
她一直未有身孕,都是因为香囊中被放入了大量的麝香,只是她知道,红梅给她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平安符和一些很平常的香料,最后她才知道,这根本就是耿文彬派人做的。再次见到这个香囊,穆祁然自然是激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