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喜欢就好。”红梅放下了帐纱就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守着。
穆祁然看着手中崭新的香囊,很简单的出水芙蓉,针脚细密,显然是下了大工夫的,眼泪无声的落下,牙齿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呜咽声,过去的已经过去,她要的是以后的未来。
“红梅,祁然休息了?”穆晨骏走来就发现红梅站在门口,大门关着,开口问道,心中却是烦躁无比,知道那日在相国寺后山出现的人就是耿文彬之后,他怎么看都觉得耿文彬包藏祸心,尤其是他在说有一瓶玉颜膏要亲自送给祁然之后,穆晨骏更是火大。
“小姐说乏了,这会儿正睡着。”
穆晨骏点点头,若有所思,只不过一面之缘,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安排,耿文彬就这么上门来送玉颜膏,他怎么就不知道玉颜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普通,先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两瓶,现在耿文彬又送来一瓶,宫中的主子若是知道祁然这儿一下子出现了三瓶,恐怕有些人的怒火能够直接将穆府掀翻。
穆晨骏至今还未参加科考进入朝堂,不是因为他的脑子不够用,反而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够用了,现在朝堂局势不明,有了穆行文在朝中,他根本就没有必要踏进这潭浑水。他就是希望家里平平安安的,耿文彬前来拜访还带着玉颜膏,一个处理不好,小小的穆府立即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样想来,穆晨骏心中的怒火是越来越盛,反正他是来通知过祁然了,既然她已经休息,自己也没必要打扰,直接回了耿文彬就是。
“我知道了,别让人扰了祁然。”
穆祁然躺着一直没闭眼,听到穆晨骏的声音,原本是准备开口唤他进来的,但听到他的话再联想到可能还在前厅的“客人”,而且听意思也是不希望自己醒着的,当即聪明的选择了不开口。
她这儿已经见了一个未知身份的少年,让白兰来了一趟,耿文彬居然还未离开,若不是知道来的人是他,穆祁然还以为穆府来了什么久未相见的贵客,正在叙旧呢。
松了心神,穆祁然就有些累了,心思转的快了人就乏得快,她现在才不过十二岁,自然是没有那么好的精力。
她现在的生活很是颓废,吃了睡,睡了吃,但是穆祁然也知道,她安逸的日子没有几天了,从她下地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身上已经背负了穆府的未来。
“奴婢见过小姐。”白兰听到下面的丫环说穆祁然在来客院的路上,一扫连日来的颓废,整理了仪容就匆匆的迎了出来,一脸欣喜的望着面色依旧苍白的穆祁然,眼中不免带了几分得意洋洋。果然小姐心中还是有她的,不然也不会亲自赶来,这个时候,她直接将客院中的禾二夫人和禾艾雪屏蔽掉了。
穆祁然这些天闷的感觉自己都要发霉了,再加上一时搞不懂禾二夫人接下来的行动,这就直接赶过来,探探究竟。
“起来吧,禾二夫人现今如何了。”穆祁然没有错过白兰眼中的欢喜之意,眸中快速的闪过了一丝凌厉,厌恶的看着走上前来扶着自己胳膊的白兰,硬是克制住了向后退的冲动,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
白兰冲着红梅笑笑,扶着穆祁然朝着禾罗氏躺着的客房走去:“回禀小姐,这些日子禾二夫人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大夫说再躺上三四个月,断骨处就能够完全的长好。”
还未走进房间,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烈的中药味,穆祁然的眉头微微的跳动了一下,直接开口道:“禾二夫人休息了?”她都到门口了,里面居然没有半点儿的动静,三四个月,时间可不短。
“表姐,你怎么来了?”穆祁然的话音刚落,一身素色的禾艾雪就出现在了门口,一张小脸上带着几分惊喜,凑上前将红梅挤开,热情的搂着穆祁然,讨好的开口:“艾雪刚还在跟娘说,要去看看表姐呢。”
穆祁然淡淡的打量了禾艾雪一样,要想俏一身孝这句话还真的说的不错,一身素白的衣裳勾勒出她玲珑的腰身,三千青丝只用了一根玉簪挽起,顿时就多了几分出尘的味道,巴掌大的小脸未施粉黛,这与她往日里穿金戴银的风格可是截然不同,不过,她这一身可都是穆府的,想到穆府的惨剧禾艾雪也有着一份巨大的功劳,穆祁然藏在袖中的手一连握了好几次,吃的是穆府的,用的是穆府的,结果忘恩负义,她就撕了禾家伪善的脸皮,让她们哭都没地方去。
“我的伤口已经大好,倒是禾二夫人,艾雪,那天在相国寺是怎么回事儿,禾二夫人好好的怎么会摔下石阶呢?”穆祁然走近客房,望着躺在床上发间却依旧插着几根金簪的禾罗氏,语气很快的说道,“祁然现在才来看完禾二夫人,还请禾二夫人见谅。”这一口一个禾二夫人的,像刺一样狠狠的刺在禾罗氏的心中。
禾罗氏望着穆祁然不似作假的样子,恨不得将自己的牙齿咬碎,与其说是穆蕊珏,还不如说穆祁然才是禾府能够攀上穆府这颗大树的关键人物,怎么去了一趟相国寺,她们之间的关系反而疏远了?舅母变成了禾二夫人,这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大的她不得不去猜测穆祁然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想到一旦穆行文发现穆祁然受伤还有着她的一份“功劳”,赶她们出门都是轻的,若是见了官,她还好,艾雪不过才十二岁,这辈子就算是完全的毁了,心中愈发的坚定了与那人的合作。
心思流转中,禾罗氏挤出一个笑容,胳膊伸出拉着穆祁然的手,笑着开口道:“祁然这些日子不见,跟舅母倒是生分了。”
穆祁然将手收回来,并未在床边坐下,反而是向后退了几步,坐在了桌边,表情不见丝毫的伪装:“禾二夫人说笑了,祁然从未见过娘亲家族的人,都不知道是否有舅母,称呼禾二夫人一声也想着减轻些思念,却不想心里更加的难受。况且禾二夫人平日不是会做坏事的人,这次会从石阶上跌下,指不定就是佛祖在惩罚祁然,这亲可不能乱认。”
这句话听的禾罗氏的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幸亏禾艾雪及时的开口,解了她的窘迫。
“表姐严重了,娘亲只是关心表姐。”禾艾雪听着穆祁然的这番话心中颇不是滋味,若当初她投胎的是穆家,这会儿被人巴结着的就是自己了,现在,她就想着要如何做才能够堂而皇之的留在穆府,而不是因为娘亲的伤病再停留几个月,她用的是永久,起码是在她出嫁之前。
穆祁然呵呵一笑,并未接着禾艾雪的话头,将话题转移开来:“艾雪在这儿住的可还好?”
禾艾雪松了口气,搂着穆祁然的胳膊坐下,甜甜的笑着:“有了姑姑的照应,自然是好的。”既然穆祁然已经说了不愿认上他们禾家这门亲戚,她就退而求其次,禾烟寒身上躺着禾家的血液,这一点,谁都不能更改。
穆祁然不声不响的就给了禾艾雪一个软钉子:“二婶的心自然是好的,她都被你们禾家除名还能够这样照顾你们,艾雪,你可要好好的感激二婶。”
禾艾雪的神情一僵,对着穆祁然的淡笑有了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连忙撇过头,讪笑着说道:“表姐说的是,姑姑的恩情艾雪自然会记在心中。”
“那就好,禾二夫人,我许久未走动,这会儿有些乏了。”穆祁然敲打了禾氏母女一顿,打草惊蛇,她惊得就是这根蛇尾巴。
禾罗氏听穆祁然终于要走了,不免松了一口气,虽然穆祁然来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禾罗氏却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明明穆祁然只比禾艾雪大了一个多月,但是却让她有了一种被人审视的感觉。
“艾雪,赶紧送送祁然。”
穆祁然站起来,看了一眼献殷勤的禾艾雪,对着禾罗氏的眼神,轻飘飘的扔出一句:“看来禾二夫人在客院定然是住的极好的,祁然识得路,艾雪还是好好照顾禾二夫人的好,这客房的药味很重,开窗透透气,别被这浑气弄坏了身体。”
禾罗氏听着穆祁然的大白话,差点儿就从床上蹦起来了,又是客院又是客房的,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们不过是客人,终究是有要离开的一天,这滋味真的让人难以消受。看着穆祁然施施然离开的背影,眼中喷出来的火恨不得将人燃烧殆尽。
禾艾雪想再多说几句话,跟穆祁然多聊几句都不得其法,自以为不会被人发现的对白兰使了使眼色,乖乖的留在了客房中。
“小姐,现在禾二夫人已经大好,奴婢是不是可以回思院呆在小姐身边了?”白兰撅着一张嘴,神情颇为委屈,眼中含着泪光,显然这些日子她过的实在不算好,穆府中的奴才虽然不像别的府邸一般踩低就高,但是自从欣儿被提在了穆祁然的身边,拿的一等丫环的月银,虽然她现在也是这般,但是就是有一种地盘被抢了的感觉。
穆祁然笑得很温婉,抓着白兰的手,让她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再过五日就是寒露,过了寒露我就会让你回来的。”究竟选择是如何回到思院,这就要看白兰的选择,终究,她还是心软了,给了白兰再一次的机会。
停了穆祁然的这话,白兰开心不已,对着红梅开口道:“红梅你可要好好的照顾小姐,过了寒露我可就要回思院,小姐若是瘦了一点我唯你是问。”
红梅眉头一挑,反驳道:“小姐被我伺候的好着呢。”
“好了,以后还有打嘴皮架的时候,我先回去了。”穆祁然看着眼前的和睦,嘴角的笑容却有了几分嘲讽。
“奴婢送小姐。”白兰行了个半礼,脸上闪过了一丝得意洋洋的笑容,转过身体走进了客房,迫不及待的与禾罗氏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穆祁然回到思院的时候恰好欣儿也会来了,满脸的笑容,心知事情办成了,从相国寺回来已经半月,今天总算是有一件好事,既然人已经找到,接下来就到了她发挥的时候。
“红梅,让陈娘子过来一趟。”穆祁然吃了几块点心,想了想,找了个好借口。
陈娘子从思院回去后给了穆府所有人一个好消息,寒露那一天所有人放假一天,每个人赏半个月的月钱,所有人出府好好的玩一次。穆行文与穆晨骏知道了这个消息并未反对,既然是穆祁然的主意,他们自然是不会反驳的。
当消息传到客院的时候,原本萎靡中的禾罗氏顿时精神一振,心中的火苗顿时就变成了冲天火焰。
“二叔回来了。”穆祁然一听这个好消息脸上顿时就多了几分笑容,穆府人少,自然主子间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龌龊事儿,穆行武原本从军,都已经升到了统领的位置,只是在一次剿匪的战场中受了重伤,一身武艺废了大半,就此从朝中退了下来。偏偏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干脆做起了生意,十年下来倒是积累了不小的家财,每次归家都会给她和蕊珏带上不少的好东西。
欣儿给穆祁然挑了一件淡蓝色掐腰的广袖裙,腰间系着一条明黄色的丝绦,头发用着五彩的丝线绑着,里面掺了银丝,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明艳,将这些日子躺在床上的病色全都去除了。
红梅看着穆祁然的一身搭配,不由得赞叹道:“奴婢真的是服了欣儿的手艺,这么一弄,小姐整个人都明亮了。”
穆祁然这会儿的心情很好,看了一眼得了夸奖抬头挺胸的欣儿,心里甜滋滋的:“哪有说人明亮的,回头找几本书好好给你看看,免得以后在找不到词儿。”
红梅顿时就不依了,撅着一张嘴将话题转移开来:“我们还是赶紧到前院去,二爷又不知道带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回来了。”
穆祁然对着欣儿肯定的眼神,轻轻的点点头,胸有成竹,这件事情的安排她并未告知红梅,她和白兰一起长大,一时间定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穆祁然就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以后再说。
“二叔,爹爹,哥哥,二婶好。”穆祁然一到前院就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开口甜甜的唤道。
穆行文顿时就板了脸,对着风尘仆仆的穆行武责怪道:“我这做爹的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居然排到了二弟的身后。”
穆行武爽朗的笑着,抱着穆祁然转了一圈,大声道:“可不是吗,我就觉得祁然该给我做丫头的。”说完这句话,笑容就敛去了一大半,皱着眉头,“我说大哥,你可不能因为祁然向着我就不给她饭吃呀,可怜的,皮包骨头了。”
“行了,赶紧把祁然放下来,她的伤刚好,经不起你的粗手粗脚。”禾烟寒无可奈何的笑着,在一旁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