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衫攥着参军报名表,歪着身体去看前面正登记着的人,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着就很壮实,登记的兵看着他笑了一下,很满意。
姜衫好像看到那兵也对着自己笑了一下,高兴地红了脸。
“小姑娘,你这,也来参军?”
“是啊。”
“你年纪轻轻的姑娘,没事来这儿参什么军,那边儿后勤好点。”
姜衫半张着嘴,正要说点什么“下一个。”
“诶,好。”她冲那位大叔笑了一下,带着点媚气,她将脑袋转过去时瞟了眼大叔,好像一条示好的蛇。
“你叫,姜衫?”
姜衫?周边凡是能听见兵说话的都看过来,想透过姜衫脸上的纱看看她的脸。
“是。”
“哪个姜衫啊?你跟城里那个同名?”
姜衫没料到要问这个,她本来并不以自己之前的职业为耻,她混的也很好,甚至带着点傲气。但这会儿,被这么一群以后可能待同一个帐篷吃喝,上同一个战场打仗的男人,她一时间难以把两眉一挑,唇角一勾,翘着尾音说上一句“怎么,就是城里那个姜衫。”
想来她也有这个傲气的资本,姜衫,百越城谁人不知?德艺楼头牌的妓女,天生的一张沉鱼落雁的脸,摄人心魂的声音,从来也不因一个头牌的身份躲在楼上,得客人付出了什么大代价才给见一面。姜衫在狭小的房间里呆不住,她要出去跑,跑到百越城的角角落落,到后来红的发紫,就往城外跑,她作为头牌唯一的特殊之处,怕就是要提前预约。
百越城并不是每个人都见过姜衫,但但凡是有人看见她了,就一定能认出来是她,倒不是因为貌美,姜衫右脸上纹着一朵梅花,红艳艳的开在她脸上。
城郊的冷风吹过,吹开姜衫的纱,吹的那梅花抖了抖瓣。
“真的是城里的姜衫啊。”
“是姜衫?”
“她来干什么?”
“妓女来参军?”
……
“姜衫?”
“是。”
兵示意她拿掉面纱,露出全部的脸时,响起一声长长的欢呼,听起来就像她跳舞前,客人的声音。
“你来参军?”
姜衫突然就觉得很委屈,她心头烧起一团过,灼热的,就冲上眉头,把汪在眼底的眼泪烧成怒气,她把眉毛一横,一挑。
“怎么?就是城里的姜衫,姜衫有什么问题吗?”
…………
“怎么了?姜衫有什么问题吗?”
“姜衫当然没问题,只是…”陈晖端起茶杯,欲言又止。
“说啊。”
“我说的是这周围的风景,有些配不上姜衫。”
姜衫噗嗤笑出来,勾起陈晖下巴“百越护城河东,春柳夏荷,秋枫冬雪,四时四景俱全,这会儿恰逢春了夏初,又有那小荷才露,你说说,怎么就配不上姜衫了?”
陈晖笑着,把吹冷了的茶递给姜衫。
“姜衫就该配着江山,这种小气的风景…”
“陈先生真会说话,到是头一次有人为我想着万里江山。”
姜衫和陈晖,在城西分开,陈晖仍然坐着船,姜衫系起外衣的腰带,向陈晖的船挥挥手,她料想陈晖是看不见的,只挥了两下,自觉有些落寞的回头,浅浅的笑了下。陈晖没有回头,眼珠子朝旁边转了下,好像是想回头有没有回头的样子。
百越城最好的是衣服,最差的是书卷气,有着大陆第一花城的称号,这花字指的是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对于姜衫,花的就是人和衣服,她最爱的就是穿梭在大小的店铺看衣服,看完就走,买一般都是德艺楼管事的买,她的衣服大多是红艳艳的,看着就扎眼睛,姜衫心里不大喜欢,但也懒得去说了,就凭她这张脸,再扎眼睛都无所谓了。她现在穿的这件,天青色的书生袍子,就是她唯一一件淡雅的衣服,哪来的呢?
想着这事,姜衫就想笑,哪来的呢?她从前的爱人送的啊。她的爱人是谁呢?为什么是从前的爱人呢?姜衫一笑了之,她说:“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想做我的爱人吗?”
不想就不要问了吧。
但这会儿子不同,她正儿八经的要自己去买一条裙子,为了后天的环游。
这是她第一次参与环游活动,这次的环游也是百来年头一次,止桑国五百零一年前建国,极幸运的是历来每一任君主都姑且算个明君,甚至出国两个圣君。但是个国家总有气运将尽的时候,姜衫恰好就碰上了止桑国衰落的时候。新皇帝二十二岁上位,年轻气盛,做太子的时候看自己老子看得特别清楚,他一一记下老皇帝的不足,留着做皇帝的时候看。
太明二年,新皇帝宣布改革。改革内容大小城市公示,皇帝还请了几个说书先生,在那些识字的人少的地方说。
“皇上说了,从他当政开始,有什么意见尽管提,不要害怕,谁要是因为你们不是当官的,没钱啊,这些事,不让你们说,就跟那边小楼里的人说,他们可都是皇帝亲自挑出来的,当官的管不着他们,跟他们说,他们讲理的。”
“哦,哦——”
国内改革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的,看上去形式一片大好。
可是吧,你国内改革,对外边儿肯定有些影响,这儿的影响太多太复杂,也就不去浪费时间多说了。新皇帝忙着改革,边疆的家伙就忙着造反,国内改革没完就出了问题,人心动摇,国民对新皇帝的做法不免产生怀疑,声音最大的就是商人农民,他们到小楼里跟皇帝的人说,小楼的人也犯难了。
百越城的环游正是皇帝想出的办法之一,用来稳定民心的。
作为百越城响当当的角色,姜衫在的德艺楼就被小楼的人找到了。
姜衫本人特别乐意环游。
她实在是想出去跑跑。
“哎呀,这不是姜衫小姐?”
“哎呀,是我。”
姜衫想要一只孔雀,一只干干净净的孔雀,张家店铺的老板娘虽然自己穿的花红柳绿,但张家店里卖的都是一等一的,端庄干净货,姜衫老早就相中一件,回去就对着庄子画像拜了拜,祈求管事看见这件衣服,当然了,庄子不管这个,管事还是拿着她自己喜欢的大红来了。
“太太,前些日子请您留着的孔雀还在吗?”
“嗯?什么孔雀?”张家太太把手绢一甩,朝店里衣服看看,孔雀不少,大多闪着光,她晓得姜衫看不上那些“哪件?”
“哎呀!您说的可是去年那只?”
姜衫勾起嘴角。
“不是我唬您,都过去一年了,我好给您留着,也不好留一年啊,您相中的孔雀,三个月前叫城北孙家大小姐买走了,您自个儿再找吧,我这儿好货可不少。”
“这样啊。”姜衫抬起眼皮,向周遭看看“您生意兴隆。”
姜衫看上衣服正常,看上了好衣服要去拜庄子,呵!
她踩着大地,出了张家店铺。
外面是滚滚轻尘在飞着,边疆的黄沙已经波及到百越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