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文道:“不是小生不赏脸,我得赶回晋州了。”说着转向李娇娇:“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李姑娘是否——?。”
李娇娇道:“陈哥哥尽管说,小妹若能办到,在所不辞。”
陈兴文显得有些为难,但还是说了:“赶回晋州,日夜兼程,步行需五、六日。可我还有几十斤行李,行程更慢。想向姑娘借一匹马,不知方便否?”
李娇娇道:“我道何事,这不小事一桩嘛。”说着指着系在一旁的宝驹:“此乃我哥哥坐骑,日行八百里。虽夸张了些,但两、三日肯定能赶到晋州,你就骑它去好了。只是……”
“李姑娘若有不便,那就算了。”陈兴文道。
李娇娇道:“我是说这马刚烈,生人乘坐不了。不如你先到我家住上一晚,明日我俩乘马同行。”
陈兴文有些犯难:“相距六、七百里,姑娘和我同行,只怕姑娘不方便。”
李夫人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娇娇从小就像个男孩子一样,让他陪着你,路上也有个照应。陈公子急着赶回晋州为了何事?”
李娇娇道:“赶去你儿子手下救人。你那当将军的儿子,把他哥哥扣起来了。”
李夫人沉声道:“哦,有这事?”然后提高嗓门:“娇娇,回去告诉你哥哥,做人讲的是知恩图报,若他要为难陈公子,你差人告诉娘,娘让他好看。”
陈兴文抱拳道:“不敢劳动老夫人。”
李夫人道:“公子不必客气,一会儿与我们先回李府,住上一晚,明日便早早动身。”
陈兴文推辞道:“小生不敢到府上打扰夫人。我在太原住过几年,道路熟悉,自己找住宿便是了。”
李夫人显得不高兴了:“公子这么说就太见外啦,让老身如何心安?嗣源长期征战在外,家里少有亲近男丁。公子若非急着回晋州,在我家多住上几日,老身高兴得很,哪有打扰之说。若不嫌弃,就依老身吧。”
陈兴文见再若推辞,就显得不够情理,只好答应。李娇娇见他愿意同行,高兴得一跳一跳的,像得到心爱之物的小姑娘。
此时灵空道长采药归来,将药分拣包好,交代服用方法。得知陈兴文要与李夫人一块走,拿出了一本自己写的炼丹心得,交给他。
李娇娇将陈兴文的行李放到马背上,与他一起步行。
途中无话。走了个多时辰,他们来到城门边,见围着许多人,把路给堵住了。护卫排开人群,才腾出一条小道来。
进了人墙,见到有一百多位妇孺,被绑着双手串成了几串站在那里。她们衣衫褴褛,脸色憔悴,有的还挂着伤。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大声说到:“这是我们打契丹抓回来的女人。想要的,拿钱买。年轻的,一百两纹银一个,年老的,五十两纹银一个,先买先挑。想买的就快些,选好货。”
陈兴文经过她们的身边,正好一个女人倒在他身旁,与她相邻的两个女人也打了个趔趄。她们想拉她起来,可显然她们也没有力气。陈兴文俯下身子,扶那女人就地坐下。
那女人指了指他背在身上的水袋。
陈兴文打开水袋口,给她喂水。
一个手拿皮鞭的兵丁走了过来,对陈兴文喝到:“喂,你干啥?不买便滚开!这不是你施善的地方。”
陈兴文看着兵丁:“她饥渴难耐,怕是要昏死了。”
兵丁狠狠道:“你想救她就掏钱买啊。”
陈兴文从包袱里掏出两个馍馍递给那女子:“大嫂,你吃些吧。”
那兵丁快步过来,抢夺那女子手上的馍馍,丢到地上。他对着陈兴文道:“我说你买是不买?不买就快些滚!”
陈兴文怒目向他:“我不买,给两个馍馍给她不行吗?她都饿昏了。”
兵丁狠狠地瞪着眼:“给她?你同情俘虏?”
陈兴文道:“她也是个人啊。你就没一点怜悯心吗?”
兵丁走到陈兴文跟前:“少废话。你若上了战场,你就知道有没有怜悯心了。男人通杀,女人留着做奴仆,这是战争的规则。”
陈兴文站起身:“你怎么如此凶残!?”
那兵丁被他惹恼了,也不答话,照他身上就是一鞭子。
陈兴文怒目相向。
兵丁骂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找死!”说着又举起鞭子想抽。
李娇娇见状,嚯地冲了过去,夺了那兵丁鞭子,劈头盖脸给他几鞭,嘴里说到:“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兵丁恼羞成怒,拔出腰刀,朝李娇娇猛砍。
李娇娇朝他的腿用力一鞭,鞭子缠在他的腿上。李娇娇用力一拉,把他掀翻在地。
站在一旁的军官见状,挥手招来另外几个兵丁涌了上来,围攻李娇娇。李娇娇朝他就是一鞭,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军官“啊”了一声,摸着火辣的脸,厉声道:“给我拿下,当作奴仆卖了!”
李娇娇把鞭子抡圆,兵丁们不敢近身,把她围了一圈。
那军官气急败坏,抽出剑来,喊道:“上!”
一个李娇娇的护卫赶忙上前叫到:“住手!”
那军官见来的也是军人,怔了一怔:“关你何事。退下,不然把你一块抓。”
护卫喝道:“你好大的胆,敢动……”
李娇娇打断他的话语:“别说!免得人家说我仗势欺人。让本姑娘先好好教训这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几个兵丁听她这么说,犹豫着不敢向前。
那军官被打得恼羞成怒:“我管你是天王老子,非扒你皮不可。”说着挥剑便刺。
李娇娇又是一鞭,打在他的手腕上。鞭子缠着他的手,她顺势一拉,那军官跌到在地。
军官伏在地上喊:“上啊,你们上啊!”
围着的兵丁又想上前。
“跨嗒嗒”,李娇娇身后来了个骑马的将军。挡道的那个兵丁闪到一边。
将军一挥手,兵丁们不敢动弹,他看着李娇娇的背影,问到:“是娇娇吧?”
李娇娇回头一看,乐了:“三哥!”
来人是李克用的亲儿子李存勖。
李存勖笑道:“娇娇,你怎么来此地打架?一个人在家练武不过瘾?”
李娇娇撅嘴道:“你的手下欺负人,我代你管教。”
李存勖招了招手,那几个兵丁马上跑过来跪在李娇娇面前,向那军官道:“不知小姐身份,小的该死。”
李存勖指着李娇娇:“这是我大哥的妹妹,你们好大的胆,敢对她撒野。娇娇,由你发落。”
李娇娇怒道:“好,每人二十鞭子!”
陈兴文扯了扯李娇娇:“算啦,和他们计较没用。”
李娇娇愤愤地:“看在这位公子的面,今日我就饶了你们。以后可别再欺负人了!”
军士们忙不迭地点头。
李存勖看了看李夫人的轿子,问到:“轿中的可是干娘她老人家?”
李娇娇答:“正是。”
李存勖下马,走到轿前,躬身道:“存勖给干娘请安。”
李夫人撩开轿帘回了礼,说到:“存勖啊,家家都有女人,善待她们,男人都死了,命够苦的,不必再受虐待。”
李存勖道:“干娘说的是,孩儿一定照办。”然后示意那位军官到身旁,又道:“解开绳索,供水供食,好生安顿。日后若有虐待抓来妇孺者,严惩不贷。”
李娇娇把鞭子丢到一边:“这还差不多。”
李存勖看着李娇娇:“不是三哥生性暴虐,只因军务繁忙,懈于管教这帮军士,以后定多加注意。”
李娇娇拉着陈兴文的手:“我们回去啦!”
李存勖道:“我送送你们。”
李娇娇道:“不用,你管好你这帮不成气的东西就是了。”
快到掌灯时,他们回到李府,李娇娇去马棚系马,陈兴文随夫人先进到大厅。
一个丫鬟上来禀报:“夫人,晋王听说夫人身体欠安,特派人送来契丹大参。”
李夫人道:“谢晋王挂记。去交代厨人,今晚有贵客,弄些好的饭菜来。”
丫鬟“是”了一声,便退下了。
陈兴文拘谨地站着。
李夫人道:“公子请坐。”
陈兴文道:“夫人劳顿,先上床休歇,不用陪着我。”
李夫人笑笑:“不碍事。路上不便说话,现坐下来与公子聊聊,自然解乏。”
陈兴文坐下,两手平放在大腿上,不知说什么好。
李夫人和颜瑞色:“不必拘泥,就像到自己家中。看你斯文得像个姑娘,老身真是喜欢。”
陈兴文红着脸:“让夫人见笑了。”
李夫人道:“看你是个读书人,难得书生到我家做客。嗣源带来的人,都是五大三粗的莽夫,连娇娇也快成了一个小子。常言道:近朱者赤。娇娇交结些像你这样的朋友,或许才能温柔些,像个姑娘家的样子。”
李娇娇正好走进来。“娘,别老在别人面前说女儿的不是。陈哥哥,别听我娘瞎说。”
陈兴文笑笑不语。
李夫人回道:“你还怕我瞎说吗?你别来打岔,我与陈公子聊聊。”说着转向陈兴文:“陈公子家住何处,家里里还有些什么人?”
陈兴文道:“家在晋州,父母已过世,仅还有个哥哥。”
李夫人问:“令尊生前何干?”
陈兴文答:“先皇的工部辅郎。”
李夫人点点头:“是官宦人家,难怪公子仪态不俗,斯文懂礼。你怎么到晋州去安居呢?”
陈兴文道:“父亲受奸人所害,被贬到太原,后年老多病,便辞官欲回老家江南。途中到了晋州,一病不起,一家人只好留在晋州了。”
李夫人叹了口气:“真是世事难料啊!陈公子现做何营生呢?”
陈兴文道:“自种几亩薄田,兼做些工匠活,有时还教些孩童读书识字。”
李夫人道:“恰好娇娇的哥哥到晋州任职,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去找他。”
李娇娇插嘴道:“他才不找哥哥呢,只怕哥哥要找他。”
李夫人不解“为何?”
李娇娇道:“我也是猜的。你想陈哥哥有那打伤西门豹的神器,我哥哥不眼馋啊?为了那神器,他哥哥还被扣在将军府里呢。”
李夫人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那神器威力非同小可,陈公子定是费尽了心血,自然不能便宜给了别人。你哥哥更不能抢夺。我给你带封信去,教训教训他。”
李娇娇道:“哥哥那里好办,只是事情已到晋王那里了,由不得他作主。”
李夫人道:“陈公子意下如何?”
陈兴文道:“不是价钱的问题。这器物过于凶猛,我不想让它流传于世。唉,还是别说这事吧,我会处理好的。”
李夫人精于世故,把话题一转:“陈公子定亲了吗?”
陈兴文腼腆地摇摇头。
李娇娇见她娘问得仔细,又插嘴道:“娘,你如此刨根问底,莫不是想选女婿不成?”
陈兴文脸又红起来。
李夫人笑道:“姑娘家哪有像你这样说话的?还怨我说你坏话。我看陈公子一表人才,心地善良,本事又高,娘自然想多亲近一些。你老大不小了,尽让娘操心。”
李娇娇道:“那是你爱操心。”
李夫人笑着对陈兴文:“你看看,她还跟娘顶嘴。这丫头啊,得找个人管管才是。”
李娇娇做了个鬼脸:“有你和哥哥管还不够吗?还要找人来管我,难道我真的那么淘气?”
李夫人无奈地笑笑:“陈公子,你可别见怪,她就这般还不通人世。”
陈兴文感觉到李夫人话外有话,显得更加拘束,只得微微一笑作答。
李夫人对着李娇娇:“你看人家陈公子,多斯文?”
李娇娇吐吐舌头,不作声。
陈兴文见她样子着实可爱,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李夫人看看陈兴文,又看看李娇娇,说到:“我们李家人,几代都是带兵行伍的。娇娇如能找个读书人,我看更好。”
李娇娇红着脸:“娘,说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