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空谷,依然清幽,密林深处斜树上多了几个刻字。
“童望生之墓。”
隐姓埋名、遮掩一生。今日,不幸沦落在此,于这青山绿水之间,墓刻真名,就当隐退还生了吧,等找出真凶之日,再来一叙。
“铜老所说...这皇位原本...”北堂封仰头闭目,站在斜树前一动不动,蓝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吧...我在襁褓之时,皇位上坐的便是皇兄了,那把椅子,我坐都没坐过,所以,在我心里,没有怨,也没有恨。”
北堂封拍了拍蓝星肩膀,大步朝林外走去。
蓝星看着北堂封背影,一时惆怅,好个没有怨,也没有恨。可天元王朝皇座上,你的那位皇兄,却是夺你皇籍,处处提防,当真是恨你不死。
两人赶回珍宝会馆,从伙计处得知,全福在自己房内一直未出。
北堂封顿时一愣,全福若真的是帮凶,在两人前去青峰山时,早就应该有所察觉,如今,他反而没跑,还待在房内,当真奇怪。
两人来到房间门前,敲了敲门,却没人开门。
北堂封便抬腿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迎面就看到全福肥硕的身躯瘫正坐在地上,倚着屏风一角。
“你们终于回来了...”
全福憋了一眼两人,虚弱的招呼道。
两人大惊,快步来到全福身前,只见全福气息微弱,整个人的生机只凭一股内力强撑着,这般情形,跟铜老何其相象。
北堂封心头一暗,凶手又再次出手了。
“阿福!”
蓝星眼里流着泪,拖起全福耷拉的脑袋,急声喊道。
“我还撑得住。”全福虚弱的哼道。
“是谁?阿福,告诉我。”
全福摇摇头,想抬手抓蓝星的胳膊,却只蹭到了衣角。
“还是在天权宫的日子好啊...什么上品宗师,狗屁...强者,我其实...都不稀罕的。家主安排我做长老,全是勾心斗角的事,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我去求了家主,选了这个偏僻的地方做个清闲掌柜,可...谁曾想,到头来,还是躲不过,家主安排我与禁武使接触,并暗中监视他们,打探他们与慧灵之事...”
“是六师兄?”蓝星问道。
全福依旧摇摇头。
“家主知道我对此事未必上心,后来便不让我参与了。”
全福抬眼看了看蓝星,又说道:“后来,我才知道,是朔州镇抚使贺兰纵横搭上了家主,想要跟家主合作,此后,朔州情报便是他着手提供。”
“铜老说,他们只接触过你跟那个死去的伙计,从没见过贺兰纵横。”北堂封突然冷声打断道。
全福嘴角抖动,痛苦间,似笑非笑。
“我原本只是全家旁支的一个落魄小子,没想到,拜入元门,竟一步登天。成了上品宗师,旁支宗族因我而昌荣起来,他们恭维我,尊崇我,这份荣光,我何尝不愿一辈子守着?可总有一些事,谁都不知道,也不理解,我也不愿意做,可...可是身不由己,屈辱...啊”
“身不由己?你是元门中人,这天下谁敢屈辱于你。”北堂封疑惑问道。
全福不理北堂封的疑问,反问道:“铜老还活着吧?”
北堂封不知全福此问何意,迟疑道:“已经死了。”
“死了?”
“死了!”北堂封点点头。
“连你们都救不了他?”
全福不相信的摇着头,魔怔般自言自语。
北堂封看了一眼蓝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既然做了恶,看来死是逃不掉了。”全福痴笑了一声,又自言自语道。
说完,全福仿佛解脱一般,说道:“我在他们房内都放了一种熏香。”
“熏香?”
“对,就是我衣服上这种味道。”全福抬了抬手,“那个人叫它天罗锁。”
“那人是谁?”虽料到全福可能会是帮凶,但当真听到的那一刻,北堂封依旧震惊不已,急忙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令而已。”全福摆了摆头道。
“那你可曾见过传令之人?”北堂封又问道。
“杀我时,都不曾现身。更何况,我活...的时候。”话音刚落,全福急咳起来。
“天罗锁有何用处?”北堂封又问道。
“起初,我以为是一种迷药,可后来发现,它根本就没有这个功效,现在想想,也不难理解它的用处了。”
“什么用处?”
“寻踪、杀人。”
“噗...”全福说完,嘴中喷出一口污血,仿佛最后一丝生机散尽,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中污血,嘴角微微上扬,用力竖起指尖,碰了下蓝星衣角,闷声道:“星主...我有话...说。”
蓝星见状,急忙附耳过去,待全福说完,便躺在蓝星怀里,一动不动了。
见全福已没了气息,北堂封叹息一声,看向蓝星,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其实不想死。”
蓝星情绪低落,擦了擦全福脸上血渍。
北堂封见蓝星答非所问,眉头簇起,“他若真不想死,就应该早点说。”
“他以为自己能应付,可当楚英在你我面前,都被无声无息的杀死的时候,他才知道怕了。”蓝星说道。
“既然真的怕了,在楚英房内的时候,他依旧遮遮掩掩。我猜他心中所想,不过是摇摆不定罢了。将一部分实情说出来,博的你我同情,若是他背后之人真想杀他,他也好有个依仗。而另一面,他借此再探听你我的虚实,也好在那人怪罪之时,留作保命的筹码。现在看来,他背后之人已经觉的他没了利用价值,直接除他而后快。”
自从进入朔州起,所发生之事,不难看出,一切都是有人暗中布局算计。在他看来,无论他跟蓝星两人如何追踪线索,到头来,都是慢人一步。
如今,连出身元门的自己人都信不过他俩,那这整个谜团就更晦涩难透了,想及此处,他着实气恼。
见北堂封出言愤慨,蓝星也不恼,将全福肥硕的身子扶向一侧,说道:
“师兄不了解全福,可我了解,从一个落魄小子,依靠元门,成为上品宗师,兴振宗族,他得到了实力和地位。他说他不愿做阁中长老,孤身前往这偏僻之地做个悠闲掌柜,我是信的。与地位相比,他更希望自由自在。可有一天,一个枷锁突然套到了他的头上,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以他今日实力,竟然还挣脱不了,他不甘心,可却又无可奈何。于是,他干脆就想着,就如同元门一样,这未尝不是另一种依靠,借此依靠,让自己更进一步。”
蓝星说完,便示意北堂封搭手扶住全福,同时问道:“师兄,还记得几天前,在万空山下,霍方说的那句话吗?”
蓝星突然提起霍方,北堂封为之一愣,不解道:“哪句话?”
“屈辱而无力反抗。”蓝星边说边敞开了全福衣襟。
霍方确实说过此话,但北堂封却不知蓝星此时提及,到底有何深意。
北堂封不解的看向蓝星,蓝星并未答复,而是解开全福衣襟,掀开后背衣服,只见全福后背肉里,赫然刻浮着一个大大的“十三”血印。
北堂封大吃一惊,失声道:“秘榜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