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感到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
宇文卓见她面目肃然,眼含泪水,也已猜出他和穆羽的关系非比寻常。
老妇人见状挥动铜拐杖向云起砸来,云起持剑相抵,继而分开,云起的剑忽然脱手而出,而云起则缓缓向前出了院子。
老妇人和一把剑战了一炷香时间,老妇人筋疲力竭,平生头一次单与一把剑而战,老妇人惊讶之余要不断想着取胜。宇文卓和沈天星以及护卫连同那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都望着当场,难以置信,惊讶万分。
云起的剑灵动异常,忽然就一剑刺中老妇人的前心,老妇人身形一顿,用铜拐杖拄着地弯下腰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她最疼惜的孙女儿,而她的孙女儿则咧嘴大哭起来......
宁月剑穿入树林,再无声音,十里之外云起飞身落地,但见空中剑光一闪,云起接剑入鞘。
只听前面马蹄声杂乱,地动山摇,不一会儿五匹骏马迎面奔驰而来。领头那人红衣飘飞是个女子,云起认识她,她是穆羽现在的正妻,她叫吴晓。后面跟着的都是穆家的亲信。
云起侧头朝身后望了一眼,侧身躲过。五匹马轰轰烈烈奔驰而过,却忽然一声马啸,红衣女子勒住了缰绳,飞身下马来,匆匆走到云起身边。
两人相视,久久无言。
吴晓渐渐地眼含笑意道:“多日不见,你瘦了不少。”
云起淡淡的目光望着她没有接话。
吴晓的容貌俊美得如同画卷走出的仙子,一袭红衣徐徐飘动,犹如这严寒冬日里的一片玫瑰。
云起低头侧身,吴晓伸手拉住云起的手臂满眼笑意道:“且慢,云姐姐,离开穆府你去了哪?”
云起道:“用不着你管。”
吴晓道:“你怎么会在这?可否见过我夫君?他就在前面的那片树林里。”
云起一顿,红着眼望着她。
吴晓审视着她忽然一笑道:“见过了?穆羽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吧?”
吴晓的秀眉微挑,用目光探测着云起的心,云起在她的面前感到自卑,她从不责怪穆羽会爱上她,也不责怪穆府上下的所有人选了她,此时云起心痛难当。转身欲走。
吴晓上前跟出一步将一物塞到云起手里道:“云姐姐保重,这镯子我每天戴在手上,想着何时遇到你还给你。”
云起伸开手掌,见一枚玉镯躺在手里,吴晓道:“拿着做个念想吧!”
云起抬眼望她,眼含泪光。吴晓道:“不用客气,穆羽不知道我将这镯子给了你,你拿着走吧!”
云起呆呆的望着玉镯出神。吴晓转身上马,五人同行去了树林。
云起遥遥观望,遂转身离去。
吴晓一行人骑马进了树林,兜兜转转也不知过了多久找到了老妇人的居所,只见一个老妇人躺在院子外面的血泊里,十三四岁一个女孩子傻傻的坐在她旁边。
院子里的小桌旁坐着一个人,十分俊雅高贵,这人就是宇文卓,昨日他到府里找穆羽,她在窗中窥见,当时想穆羽已是人中龙凤,却还有人不输于他,这人样貌官职都不在穆羽之下,他应该就是宇文卓。待他离开后,她问管家,果然是他。
宇文卓的人到了,是铃儿去县丞那里借来的,他们都是武功高强的护卫。宇文卓愁眉不展道:“怎么现在才到?”
铃儿上前道:“听穆统领的,我去找县尉大人,说明情况和穆统领的意思,可是县尉大人说人手不够,调配不了,辛苦穆大人亲自带犯人回去。无奈我去求了县丞大人,提了公子的名字,并说被绑之人乃公子的夫人,这才借来了人。”
宇文卓叹了口气道:“哎,可惜太迟了。”
铃儿道:“大人,这位是穆夫人。”宇文卓看了一眼这位红衣姑娘,只见她望着躺在院心的穆羽不动。铃儿也看到了这一点,他不再说话了。
红衣女子,穆羽的现任夫人吴晓见院心处停着一具尸体由一块布蒙着,她想必定不会是穆羽,他武功高强,可是心里一阵搅乱,她匆忙跑过去,撩开布一看,顿时愣住,良久,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宇文卓站了起来,铃儿也是大惊失色。
宇文卓见穆夫人抱着穆羽伤心欲绝,今日之事,虽由老妇人引起,但也是因为自己去请了穆羽帮忙才使他丧生,自身觉得愧疚难当。
待撕心裂肺的一阵阵痛苦后,吴晓放下穆羽,飘飘然来到小桌旁坐下与宇文卓对视,道:“宇文大人,可否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回去也好向我的婆婆交代。”说着又无声的落下泪来。
宇文卓道:“事情应该从昨天说起,昨日我去找穆统领来救人......”她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到云起抱住穆羽神色失控时吴晓微微皱眉,说到云起救下他和沈天星时,她忽然站了起来,冷冷道:“她的剑,真有那么厉害?”
宇文卓点头道:“那剑,不像是凡剑,倒像是一把仙剑,通了灵气,与主人同仇敌忾,实乃高深莫测。我想穆统领应该与她有些渊源,穆夫人可知道?”
吴晓道:“我刚在树林外见到她,她是云起,是穆羽休掉的前妻。”
宇文卓回忆当时恍然道:“难怪,她悲痛欲绝。杀死了这老妇人,替穆羽报了仇。”
吴晓道:“哼,穆羽早就已经和她恩断义绝。”
宇文卓点了点头,见此女娇柔妩媚,而先前那个则质朴秀丽,恰恰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难怪宇文卓移情别恋,见惯了一种类型的女人,忽然见完全不同的类型,那后者对其来讲,必定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的。
就像是沈玉纹,她和自己身边的女人都不一样,她被叶成逼迫牺牲自己的名节,被叶成献给自己。每一次看到她,都感受到她的忍辱负重,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被迫肩负起扶持丈夫的使命,无奈,失望。他知道她和叶城永远断了那条链子,她再爱他也终究不会再接受他,叶成拥有了自己想要的官和权,却永远失去了沈玉纹。而他,宇文卓就是她的将来。
吴晓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她只离家半月武功竟有如此精进,实在令人费解。”
宇文卓道:“是么?半月前,她的武功如何?”
吴晓道:“她的伸手一直和我不分上下。”
宇文卓奥了一声,既不知道她的武功,也难猜测半月前那女子的武功如何了。
吴晓道:“不过我俩都打不过穆羽......你可能觉得是我猜散了她和穆羽,其实不是的。”她一脸无辜憔悴看过来。
宇文卓道:“少夫人的家事,在下不知,也不会妄自猜测,少夫人多虑了。”
吴晓叹道:“我和穆羽从小就青梅竹马,他一直说长大了就娶我。四年前,穆羽去获鹿县办差,回来后就跟回了她。”
宇文卓道:“那女子是获鹿县人?”
吴晓道:“对,她的家事门第并不显赫,他爹是获鹿县的一个老木匠,普普通通的手艺人,有一点学徒,家里过得还好。老夫人本就想让我和穆羽成亲,看到穆羽带回一个女人就托人打听底细。后来老夫人就更不同意她和穆羽在一起。”
宇文卓道:“原来是这样,老夫人是看不起她的出身,还是不喜她的为人?”
吴晓道:“老夫人喜欢我,觉得她样貌不如我。我是真定知府刘大人的亲侄女,老夫人大概觉得她的出身也不如我。还有就是,她一个姑娘家家居然在没有婚约的情况下跟着男人出走,这一点老夫人是最反感的,她说穆羽要找一个本本分分的女人当夫人才是。”
宇文卓点了点头。
吴晓接着道:“老夫人找她谈了几次,表明不欢迎她,让她离开。可是她就是赖在穆家不走。有一次我在穆家,夫人叫我赶她走,还说,我才是穆羽的准妻子,穆府的少夫人。她怒了,拔剑与我对峙,三十招内我们胜负不分。赶巧穆羽从衙门回来,阻止了我俩。那时穆羽也很生气,他都不正眼看她一眼,只是朝我点点头。那之后我才知道,云起她这个贱人,竟是贪恋穆羽的样貌和家室,死缠烂打的缠着穆羽。”
她顿了顿道:“老夫人再不同意,她却一直住在穆府,穆羽不拿正眼看她,却未曾赶她走。这样过了一年多,后来我见到穆羽,他对我说,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所以他必须对她负责,只能娶她。我哭了,穆羽握着我的手说答应我如果一年后我不嫁人,他便休妻娶我。”
宇文卓惊道:“竟有如此约定?既不愿意何必娶她?既然要一年后休她又何必娶她?”
吴晓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穆羽她喜欢的人是我。”
宇文卓道:“那么,不喜欢她,怎会有夫妻之实?”
吴晓摇头道:“我想,她是使了什么手段迷惑了穆羽一时,那时穆羽对我很好,怎会和她......她还是赢了。前年七月初三,她回了获鹿,九月十二凤冠霞帔,穆羽的接亲轿子到了云家,她成功的嫁进了穆府。”
宇文卓坐在桌前认真听她讲述这些,天空下起了细雪,时已日头偏西。吴晓侧头望他,他仰视着她。
“穆羽骄傲而有一些孩子气,不喜与人深交,所以他即便与身边人也始终保持着一种距离,想要跨越它太难。”吴晓道。
宇文卓道:“嗯,穆羽向来不结党,这也是我敬佩他的地方。那么之前那女子云起,嫁入了穆家之后,穆羽真的是履行了对你的承诺在一年后休了她对么?”
吴晓苦涩一笑道:“他的确休了她,但不是为了对我的承诺。”
宇文卓道:“那是为了什么?”
吴晓道:“如果一年前他是被她死缠烂打,那么一年后,穆羽,我的穆羽就真的爱上了她。当老夫人做主要接我入府时,穆羽不同意。但老夫人还是给我们办了喜事,出了聘礼,并接我入了府。穆羽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云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紧紧抓住了穆羽的心。”
宇文卓见她很痛苦,但自古关于男女情爱,都必须是你情我愿,否则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人人皆知,只是还有些痴情人太过于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情缘罢了。这一点,宇文卓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