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手低头立在一旁,吴优正在与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打斗,那人身形刚毅迅捷。
有这么一种人,相同的动作,他做起来就是潇洒,不凡,只是习武之人惯用的扫、切、打一些搏斗的普通招式,但是旁观者就会不自觉的忽略掉吴优,而把视线投到这个人的身上,他打的精彩,也并不是吴优就打的不精彩,只是他举手投足就带着那么一种吸引力。
白衣姑娘跑过来时,正看到这一幕,便含笑望着他。
吴优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但是这个人也不急着胜出,白衣姑娘看得出来。
除了云起在房中休息,还有凌少爷在昏迷,其他的人都在围观。另两个师弟正跃跃欲试,准备加入其中。白衣姑娘摆手示意他俩退下。
白衣姑娘清了一下嗓子道:吴优退下。
在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掌风后,吴优真的退下了,他踉跄而退,微皱眉头,明明早就可以胜出,却偏偏和自己打了三十几招,最后一拳力道十足,实实在在的落在胸前,勉强控制翻涌而上的血气,隐隐的调息。
白衣姑娘这才得了他的正视,这人好相貌,是一个讨喜的少年郎。
有那么一种人,很少见的,他看起来并不是惊世骇俗的容颜,也不是清冷高傲那种俊雅,他只是令人很舒服,无论怎么看,怎么舒服。
“余非?”白衣姑娘道。
余非斜眼看了一眼慕容,此时慕容也望向他。
“我带你走”余非道。
“好”慕容答。
余非伸手握住慕容的手腕,道:我今天要带走她,你们若是拦,我便不客气。
白衣姑娘道:她是我的侍女,十三岁便来到万剑派,在我身边已经五年,你带不走她。
余非道:既然已经伺候姑娘五年了,何必还要为难?
白衣姑娘笑道:难以割舍主仆情谊,你带走她,我以后找不到这么好的侍女怎么办?
余非道:哼,你们万剑派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却逼人为奴,还要终身不放吗?
白衣姑娘道:总之,我不同意,你带不走人,还想试一试么?
余非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慕容我今天一定要带走。
白衣姑娘道:那日你也说一定带走,结果还不是败在我的手下,连日来,你跟着我们,找机会抢人,这就是你找到的机会?太心急了吧?
余非道:哼,万剑派掌门之女吴颖,向来有侠女之称,心胸却如此狭窄。
白衣姑娘抿嘴一笑道:你知道我呀,不错我就是吴颖,万剑派掌门之女没错,不过侠女不敢当。
余非道:今日一见,这侠女的称号果然是名过其实。你到底想怎么样?
吴颖道:慕容要继续待在我的身边喽,不然成全你们,让你们成亲啊?
余非冷笑道:不错,我们有婚约,吴小姐若成全我们,开个条件也行。
吴颖道:条件?随了我五年的丫头就这样给了你,我不服,你若能打得过我,我把她便给你,心服口服了。
余非想了想,望着慕容,有一种眼神,温柔且深情,由这样一个男人以这样一种眼神望着,不禁令人嫉妒。
吴颖望着他,间或望了一眼慕容,这丫头是什么命啊!竟被这样一个男人所爱。
余非下定了决心道:都怪我学艺不精,打不过你,但是今天除非我死,否则,我定要带她走。
吴颖有些出乎意料,遂又挑眉道:好啊,多好的甜言蜜语,不过我为什么杀你,打残了跟不上不就行了。
余非握拳道:你以为我会怕么?你越是残忍,我越是要带她走。说罢,打出一拳。
慕容此时抬眼观看两人,她知道小姐的伸手远胜于吴优,余非上一次就打不过她,这次恐也难胜她。
吴颖,自幼习武,在万剑派功夫上算是上等,她喜欢比试,尤其是和面前这个人。有趣,一个丫鬟而已,放了就是,可是,这个人却要娶她,实在是不合适,看不惯,白瞎这个人了,由此就偏不放这丫头。
吴颖的身法由于多年的习练而迅敏,余非的身法步法也是一样迅捷。两个人开始较量起拳法来。
但见,女子白衣飘逸,婀娜多姿,恍若仙子。
男子一袭黑衣,袍袖带风,身姿卓越,堪如天神。
在旁观者眼中,这一瞬间,这二人乃人中龙凤,美轮美奂。
雪梅看得痴了,不知不觉道:这......才是登对,这就是戏文里的,神女配天王。
慕容不解,为何小姐的功夫大不如前,性情也变了许多,今日这场较量,却迟迟不愿拉下帷幕,凌厉,狠毒,今日却全然不见。
“是了,她......喜欢他。”慕容的心微微颤动。余非的确是这样的人,一面可误终生。
慕容看出余非不会有危险,她便默默地低下了头。
吴颖在招招相抵之中,摸出了余非的武功路数,都是普通的武学招式,但是他的应变能力很强。
最后,吴颖忽然收手,双手背后,挺胸昂首。余非后退几步,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他没有上前。无数次的点到即止,实在有损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他叹了口气,并未回头,道:慕容,我...想吃你撒的年糕,过年时,我去接你。
慕容透过泪滴点头,无论他说什么,多么难以实现,她仍然喜欢点头。
余非出了院门,没有分一眼给其他人。
吴颖感到失落,她朝院门处张望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回了前厅,边走边道:慕容,过来。
慕容跟了过去。
吴优强忍着疼回了房间,两位师弟在院子里。
雪梅自去准备饭菜。
云起好一阵头晕,渐渐清醒过来,她握着宁月剑,这把剑既惹来了杀身之祸,又平了这祸端杀了两个人避过了一劫,但要不是雪梅相救,还不是一死?
云起开始回忆它的开光,当时是多么震撼,令自己难以相信,但是现在一想,它的开光却显得那么突兀,究竟是为什么呢?她又想起父亲的一些话。
父亲站在院子里的木凳前,认真的做一扇小门,那是橱柜的门,父亲还在上面雕出镂空的花样。
云起道:爹,爷爷排位那供着的剑,多奇怪啊,落了灰,没人擦拭,爷爷为什么不管它。
云起道:爹,我这把木剑太轻了,要是有一把铜的就好了。
云起道:爹,你听到我说话吗?
这时娘就从爷爷排位前拿了剑,迈过门槛走出来了,道:云起,拿去,整天供在那,什么用啊!拿去耍吧。
爹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夺过剑道:使不得。抢下剑回了屋,又恭恭敬敬的放了回去。
娘摇了摇头,道:这个宝贝呀,等我们云起出阁时,就做陪嫁吧!整天供着,供了十几年啦,孩子眼巴巴的看着。
爹不回答,只是说:她娘啊,该做饭做饭,该喂鸡喂鸡,别打这把剑的主意。
云起道:爹呀,这宝剑有什么来历呢?从云家几辈开始供起的呀?顿了顿又赌气道:要是爷爷还在,一定也会送给我的。
爹停了一下手中的活道:可惜我云家没有一个男孩儿,这剑不知要蒙尘到什么时候。你爷爷要是还在,这把剑恐怕也只能传给你了。你记住这剑是云家祖辈传下来的,到你爷爷是第七代,到你时就是第......
云起接道:第......第九代,因为爹爹是第八代。
其实爹从来没有拔过剑。
但是自从云起出嫁,带了这把剑出了家门之后,她拔剑的次数多的记也记不得了。为什么就单单在当家的拔剑那一刻忽然开光了呢?
她想不明白。
雪梅端着煮好的米饭和炒好的土豆丝来到前厅,把几张小桌拼起来,准备早饭。过了一会儿,吴优和两个师弟进来了,立在一旁等待小姐。
吴优的一个师弟向前看了一眼饭菜,道:就一盘土豆丝?雪梅?还有别的么?
雪梅端着碗筷,道:吴商,凑合着吃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正值隆冬,没处去弄呀,厨房里就只有土豆了。
另一个师弟他一跳坐在桌前,端起碗来就吃,边吃边说:好饿啊,雪梅,我先吃一点。
雪梅急忙抢下碗来,打了他一下道:吴绸你越来越没有规律了,小姐还没有出来呢,你吃什么。
吴绸嚼着嘴里的饭又站了起来,不高兴的道:我就吃一点嘛!
吴颖坐在卧房里,默默不做声,慕容亦默然无语。
吴颖忽然道:你们有婚约?
慕容道:是。
吴颖道:你是怎么来到万剑派的?
慕容想起那一年。
也是这个季节,只有十三岁的她,被爹爹送到万剑派,拜在小姐的身前,那年小姐十四岁。
小姐扶起他来,笑着看她,她舍不得父亲,可是父亲就那么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对这里很陌生,对这位小姐也陌生,她感到心里很难过,可能这难过的尽头又遥不可期。
小姐扶着她,见她泪水串成了珍珠,她的眼睛也湿润了。
那无欲无求的两年里,她贴身侍候小姐,就像是侍候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她虽然比小姐小一岁,但是她却像是她的亲姐姐,无微不至。
慕容道:是我爹,送我到万剑派,求了掌门人收留我,你爹和我爹是挚友。
吴颖道:你爹为什么要把你托付给我家?这么些年我问你,你一直不说。但我听我爹说,你爹是一个痴情汉子,多了我就不知道了。我想,是和你娘有关吧?
慕容叹了口气道:我的家事,我一直不想让别人知道,现在我也不想说。
吴颖道:“那么,你是多大和那个余非订的婚约呢?”
慕容道:“余非的家和我们家是邻居,他比我年长两岁,我出生那一天,他和他娘过来随礼份子,两家长辈就茶饭间订了下来。我们打小一起玩到大,两家人处的很好。到我十三那年,家逢变故,我爹送我去了万剑派,从此我们才没了联系。我以为这婚约也就不做数了,没想到,长大后他会寻我。”
吴颖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这五年来,你我相处的如同姐妹,可我却从未听你提起过此人。如果他不来找你,你恐怕把他忘记了吧?”
慕容道:“不提起,是因为提起来以前的事会伤心罢了。”
吴颖忽然道:“我不让你和他走,你会不会怪我?”
慕容道:“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蒙万剑派收留,今日我若是走,于情于理也要万剑派的同意才可。小姐若不同意,我便不走。”
吴颖笑道:“慕容,你真是一个......刚才余非要带你走时,你是铁了心要走的,你当我看不出?那时候你明明知道我不同意。”
慕容道:“小姐,我......我不能拒绝余非,无论任何事。”
吴颖道:“为什么?因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因为你们之间有婚约?”
慕容道:“嗯,不是因为这些,是从小我就听他的,......我......不能也不会拒绝他。但是我不怪你拦着我们,要是他受了伤,我也不恨你。”
吴颖哼道:“你这是什么想法?有趣。慕容,你到底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啊,到现在还不做选择。”
雪梅过来传饭,听到这句话接道:“慕容选的一定是情郎了,小姐,她这么说,是怕小姐伤心啊。”
慕容抬头望着雪梅,她嘴角上翘,腮边有个小小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