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抬头望着雪梅,她嘴角上翘,腮边有个小小的酒窝。
慕容也浅笑道:雪梅,我侍奉小姐五年,小姐知我是什么人,还用你的提醒么?
雪梅道:我虽然只跟了小姐两年,但是我对小姐忠心耿耿,万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丢掉主仆情谊。
慕容道:主仆情谊我永远不会丢,小姐永远都是我的主子。
雪梅道:可是小姐不准你离开,如今你却要和你的情郎走,你就是这样对主子的?
吴颖望着慕容,慕容在小姐的目光下慢慢低下了头。良久她缓缓道:我不走就是。
吴颖眼中的光跳跃了一下,雪梅与她对视一眼抿嘴一笑。
雪梅与慕容都是小姐的贴身丫头,慕容温婉顺从,而雪梅锋芒毕露,但是雪梅从不会会错小姐的意。
慕容会把吴颖的生活起居伺候好,雪梅却能明白小姐脑子里想要什么。
在师兄弟三人立等人全,席开的情况下,吴小姐和两个丫头就来到了前厅。
吴绸总算是盼来了开饭,小姐先落座,然后雪梅和慕容还有三个师兄弟就也分别坐下。吴绸等着小姐刚端起碗来,他就急忙端起碗来,低头开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一早睁开眼就感到饥肠辘辘。
吴颖暼了吴绸一眼笑道:等到了镇上,我们吃点好的。
吴绸夹了一口土豆丝道:谢谢小姐。
雪梅看了一眼盘子里本就不多的土豆丝道:别光吃菜,多吃一点饭。
吴绸边吃边道:吃呢,吃呢,雪梅,你说,菜太单一,连一点咸菜也没有。说着吃了一大口米饭。
吴商摇摇头,道:这是什么客栈啊?啥都没有?
吴绸道:这样的客栈就是勉强住一宿,歇歇脚罢了。
吴优道:师弟,小姐不是说了么?到镇上,咱们吃点儿好的。现在,此时此地,就别太多怨言了。
吴商,吴绸点头道:好,好,师兄说的是。
雪梅吃了一点,忙着给吴绸填饭,慕容默默低头吃饭,她除了小姐之外,不伸手任何人的事。
稀稀疏疏,外面又下起了小雪,最近这雪就像是春雨一样来的缠绵。
云起沉沉的睡着。
吃过早饭,雪梅收拾碗筷,慕容给小姐倒水。
三个师兄弟就在院子里迎着风雪,习起剑来。
吴颖站在厅前屋檐下看他们习剑。
吴优二十三岁,中等身高,瘦削的身材,脸也瘦削,八岁拜入师门,剑法纯熟,身形矫捷。
吴商二十岁,比吴优高一些,身量厚实,墩壮,九岁拜入师门,剑法较之吴优,没有那么美观,他讲求快,却在出招的动作上不甚讲究,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他绝对不逊于师兄吴优。
吴绸十九岁,十一岁拜入师门,但见他的剑盘旋有力,游走顿形间有吴优的纯熟,亦有吴商的劈光之速。他身材高大,手臂修长,剑与袖同出,同舞,像是身体的一部分,毫无违和感。
吴颖这才注意到昔日的小师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这一年来没有注意过他的剑法,今日一见暗道:好厉害。她一看便知,吴绸又有进益,剑与人合一,他的造诣已经超出了两个师兄,恐怕自己也不是对手。
云起听到剑声,挑起眼皮坐了起来,推开门的一刹那,雪光刺眼,她眯着眼睛看天,晴天里下着细雪,闪亮的薄薄的雪片忽有几朵随风飘到屋檐下落在睫毛上,湿润了双眼。
云起搬出一把凳子坐在檐下,靠着屋墙望过来。
院子不大,屋檐也远没有豪宅大户那么宽,院子里的人一眼就看清了这位姑娘。
吴优暗道:这姑娘好生憔悴,赤冲丸,有副作用,一时半会儿难以痊愈。只一瞬,他又心无旁骛的继续习剑。
吴商的脸在一瞬间红了,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只是就忽然感到在这位姑娘面前,有些自惭形秽,她不同于带着点英气的刚强的小姐,也不同于雪梅的娇俏和慕容的温婉,更不同于他曾见过的文雅的闺秀们。此时她的眼睛很有神也很专注,是那种诚恳的专注,没有目的,不会轻易被打断。在这样的眼神下,他忽然感到不自然。
云起很美,她额前凌乱的黑发向旁边遮住了眉梢,更显出她白皙的脸,此时她正望着吴商的一举一动,她的眼神温和又安静。有那么一瞬,她想起了,穆羽,如果能一直守着他,从一而终,那该有多好。
吴商继续舞剑,可是只一眼不再敢看第二眼,他第一次感到不好意思,尴尬,他开始好好习剑,想把最好的展现给她看,可是他又反复觉得自己似乎很滑稽,于是他没有自信,忽然一剑式之后,他停下来,立在一旁,故作镇静,他掩饰的很好,似乎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心事。
吴绸从始至终没有因为多一个陌生人观剑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的剑法几乎无可挑剔。吴颖暗暗点头,她就是在这一刻才发现,这个和自己同年的小师弟并不比那个无可挑剔的余非差,这么多年为何今天才发现,这个师弟这么优秀,贪吃实在是影响了他的魅力。
然而,一个美丽的姑娘,憔悴疲惫的坐在那里,是不容易被忽视的。
吴绸收剑后,侧身望着云起,她的目光也望着他。在吴绸的眼里云起的美就像是风中摇曳的白色山花,这美并不稀奇,驻足细看,有一种清新的感觉。“姑娘,能起身了,看来快要康复啦”吴绸笑道。
云起淡笑,微微点头不语。
吴绸转身道:二师兄,我们出去走走,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山鸡野兔的。说着朝门外走去,吴商低着头跟了过去。
吴优将自己的剑法反复练习了三遍,待雪落完了,他才住了剑。这时吴颖早就回了屋子,雪梅和慕容也在各忙各的。
云起却还是有气无力的坐在那里。吴优道:姑娘担心身体,这外面寒气重。
云起道:屋里阴沉,这外面虽然飘雪,却是晴空万里,不那么冷。看少侠的剑练的炉火纯青,我自己也是受益匪浅。
吴优道:姑娘见笑了,这天气最适合练剑。说着他从怀中取出手帕,擦拭了一下额头的细汗。笑道:我出去看看,我那两个师弟,有没有打到什么,若果有,晚上做了,给姑娘送一碗,补一补身体。
云起笑道:谢谢。
吴优出了院子,看四周辽阔无人烟,见东面有一个好大的树林,他就朝那片树林走去。
吴绸在树林里转了好几圈,俨然出现两个新的坟墓,他道:这不会是客栈里的一男一女吧?
吴商道:就是。
吴绸道:怎么埋这儿了?晦气。
吴商道:小姐说了,埋远点,不要让她看到。
吴绸道:你和大师兄埋的?那我怎么没来。
吴商道:师兄让你先睡了,怕那个余非来,你和小姐好有个照应。
吴绸道:怪不得。咱们给这两个坟立个碑吧。
吴商道:你还真是有闲心。
吴绸说着找了一棵枯木,削了一段下来,用剑削成一块木板。吴商抱肩看着他道:这剑原来是这么用的。他停了一下道:二师兄,这木板上写什么好呢?
吴商道:看起来是夫妻,但是不能确定。
吴绸道:回去问了那位姑娘就知道啦,二师兄你去问。
吴商冷笑一下不理他。吴绸将空的木板立在两座坟墓之间,拍了拍手。
日头向西,两个人一人拎着两只野兔回了客栈。
雪梅站在院子里笑道:今日好好吃一顿,明天我们就继续赶路。
吴绸道:不是有个病秧子么?我可是不背奥。
吴商道:我也不背奥。
雪梅笑道:醒了!那个人醒了,明日和我们一起赶路,回万剑派。
吴商和吴绸一听醒啦,相视一笑道:省事啦。吴绸把野兔给了雪梅道:让大师兄帮忙收拾吧,我得去躺会儿。然后朝向吴商,向云起的房间挑了挑眉。
云起睡了一阵,听到房门有人敲响,就起身开门,只见吴商立在门口,他客气的道:打扰姑娘了,想问一下,昨日深夜我们来到这家客栈,看到两具尸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死的?
云起道:这,说来话长,少侠请进。
吴商走进了屋子,坐在小桌前。云起给他斟了一杯冷茶道:茶冷了,少侠如果口渴就少喝一点。
吴商也感到自己的嘴唇很干,但他没有喝茶道:谢谢。
云起坐在他对面,他更能清晰的看到这个姑娘的面容,她很美,而且她的美不张扬。
云起道:男的,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女的是老板娘,他俩是一对夫妻。
吴商道:他们姓什么呢?
云起道:姓什么,不知道。但他们开的是黑店。实不相瞒,我有一把开光的宝剑,可是他们却想夺,因为这剑已经认了主,所以他们就是要我死。我不小心,着了道,中了毒,在我要昏厥的时候,他们要杀我,在这个最后的关头,我,不得已驱剑刺杀了他们。说罢叹了一口气,道:为了一把剑,死了两个人,我觉得不值,但临危保命,我没得选。
吴商点头道:是这样,我知道了,打扰姑娘了。我和师兄将那两人葬在了东面的树林,好歹是两条人命,我小师弟想给他们立块碑,但不知道名姓,所以让我来问,别无他意。说罢,起身拱手。
云起点头道:这碑就由我来立吧,让你和你的师兄师弟费心啦。
吴商道:也好。敢问姑娘芳名?他忽然问。
云起道:在下姓云名起,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吴商笑道:我叫吴商。
吴商刚从云起的房门走出来,吴优就走过来好奇的望着吴商。吴商低头道:师兄。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吴优笑道:姑娘稍等,我让雪梅一会给姑娘盛碗肉,今日我两个师弟打了四只野兔。
云起也笑道:有劳了,谢谢你们。又道:听雪梅说,那位少侠醒过来了?
吴优道:是啊,姑娘可以去瞧瞧。
云起出了房门,朝先前住的那间屋子走去。雪梅这时从屋子里迎了出来。轻声道:云姐姐,这位小爷才醒,很虚弱,不要惊动他。
云起感觉把这位凌少爷托付给他们万剑派很妥当,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点于心不安,听雪梅这么说,她又一丝丝感到不那么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