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新口县两百里左右的樊阳县境内的唐家庄唐府正堂里笼罩着一丝焦虑的气氛,与府外安宁恬静的一派详和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唐家庄庄主唐问川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端坐在椅子上的唐灵晨也是黛眉微蹙,一脸担忧。
这时从府门口急忙走进几人,正是刚刚安排家丁去请的耿明一家。
“唐叔父一大早这么着急的叫我们过来,是出什么事儿了嘛?”不待喘口气,一迈入正堂耿明略施一礼后忙问道。
“坐!先坐下再说!”唐问川见人来了也稍微稳了稳心神,招呼耿明几人落座。
“嗯,不要慌,慢慢说。”耿父坐定后缓缓说道。
唐问川见众人都望向自己,深吸了一口气,道:“刚刚接到新口城的钱掌柜派人来报,说灵杰与达儿昨夜在新口城内观赏荷灯时与郭家起了冲突,还把那个郭家少爷给打了。唉,这俩小子,出去玩也不安生呐。”说完示意站立在堂下的报信之人将详情再作说明。
那人上前道:“小的乃钱掌柜手下的伙计丁三,与大少爷和达公子起冲突的是郭旭,此人仗着他爹的威名横行霸道惯了,而且一向睚眦必报,钱掌柜担心郭家不会善罢甘休,特遣小的前来禀告,请老爷速下决断!”
“事不宜迟!我马上动身!”耿明言罢即起。
“不忙!先坐!”耿父开口道。声音不大,却含着一丝不可抗拒的意味。耿明只得坐下。
唐问川双手揉了揉脑袋,冲耿父扬了扬下巴,说:“耿兄怎么看?”
耿父没有马上回答,却向丁三问道:“这个郭旭可跟郭刚有关系?”
“郭旭正是‘狂侠’郭刚的独子!”丁三应道。
耿父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既是郭刚的儿子,想必比起他爹年轻的时候好不到哪去。打了也便打了!”这一笑一言,可让其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大哥何出此言?大哥可知郭刚的为人?”即便与耿父结识快三十年的唐问川也对耿父眼下的行为举止感到费解。
“是啊!父亲。对这个郭刚,我也是听邓帅提起过他的一些经历与传闻,‘狂侠’之称绝非浪得虚名啊!”耿明也是不解的说道。
耿父一扫往日的威严与严肃着实令人大吃一惊,然而耿父似乎不愿过多的提及旧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老子,他郭刚成就不了今日‘狂侠’的威名,早没了!”
顾不上理会其他人依旧茫然的神情,耿父继续说道:“老唐,这样吧。我修书一封,就让明儿带着我的手书去接他的两位弟弟回来吧。”
见耿父已是成竹在胸,唐问川释然一笑:“就依耿兄所言。只是灵杰这小子调皮顽劣的很,路上难免再惹出什么乱子。明儿一个人去我怕顾不过来啊。”
唐灵晨见二老已有了对应郭家的良策,不由松了一口气。此时听出父亲有意让唐家也出一个人,忙抢先答道:“爹,我跟成哥一块儿去吧。灵杰有我这个做姐姐的照看,保管服服帖帖的。”
“不可!”耿明当即表示反对,“此行刻不容缓,路上不得耽搁,你一个女孩子跟着多有不便;且虽说有爹的手书,但郭刚是否念及旧情尚未可知,你去我怕有危险。”
“可是。。。”唐灵晨瞅耿明已下定决心,又转向唐问川恳求道:“爹、、、”
唐问川明白女儿的心思但又深知其中利害,只得好言安抚道:“明儿说得有道理。这次可不同上次你去京城,来回四百里山高路远的多有颠簸,明儿也是心疼你啊!”
耿母也开口道:“是啊,晨儿。听话些,在家里多陪陪你爹。”
唐灵晨听众人都这么说只得作罢,但仍问道:“那爹打算让谁和成哥一块儿去啊?”
“就让你海叔跟着吧。新口县城他去过几次,熟悉那边的情况。”唐问川回答道。
“也好。唐海是个长辈,能约束这几个小辈。”耿父点头表示同意。
主意拿定后,唐问川唤人取来笔墨,耿父写好后交与耿明又吩咐了几句,耿明、唐海二人便随着丁三向新口城奔去。
郭家庄园——纵横山庄内的后院此刻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很忙碌,或手抬或肩扛地不停来回的搬运着停靠在后门外空地上停靠的十数辆大车上的箱子,这十数辆大车每辆都堆放着四五个大箱子,箱子内装得东西似乎既满又重,以致可以明显看到这些人脸上的汗珠。
箱子很快就搬完了,近六十个箱子竟差不多摆满了一百多平米库房的三分之二。一个管事儿打扮的中年人将库房锁好后,车队的领头儿来到管事的身边,低声私语了几句,便招呼着车队离开了,管事目送着车队消失在视线之中,叮嘱留守的人看好货物后就急忙赶去前厅汇报了。
庄园内的五进院落从后往前依次为库房、客房、主卧、议事堂、迎客厅,客房与主卧之间设有一花园以供观赏,花园里分布着假山、荷塘及一些花花草草,荷塘内的白荷红莲散状分布、猛然看去,可谓相得益彰!再配上周围的假山草木,整个花园也别有一番韵味。
阵阵微风袭来,置身其中应该惬意的很吧。
这名管事不知是看多了还是没那个心思,匆匆穿过几进院落的长廊来到了前院的迎客厅,向上座的郭刚报道:“禀告庄主,东南边到的货清查完毕,已全部入库了。”
“很好!”郭刚闻言大喜,“哈哈哈!鲁兄,这一趟货要是都出手了,至少赚三倍这个数!”说完向邻座的鲁强伸出了右手,得意得晃了晃。
“郭兄的本事鲁某自然信得过,纵横山庄的能耐我也见识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此番还要辛苦郭家的众位兄弟了。”
“哎,鲁兄又见外了。”郭刚眼睛注视着身前这位汉州境内的一把手,道:“只要你我兄弟二人联手,这九百里汉河平原就没有咱做不到的事情!日后这银子自然是大把大把的进入咱们的腰包里啊!”
“那是那是!哈哈!”鲁强附和大笑道。
“但还是要交代手下的弟兄们路上多留意,毕竟这都是朝廷的违禁品,让人发现可就不好了。”鲁强又不放心的嘱咐道。
“鲁兄尽管放一百个心好了。安排的弟兄们都不是第一次做走镖押车的,我会再和虎头、楼蛇强调的。”
回过神来的郭刚忽然看那名管事还站在那里,疑惑地问道:“老魏,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嘛?”
“庄主,确实还有个事儿要单独向您汇报。”那名唤作老魏的管事踌躇再三,深知庄主脾气的他见庄主亲自发问了,也过不得鲁强在场了,硬着头皮说道。
“既然郭兄还有些家事儿要处理,那鲁某也就此告辞了。”鲁强当下与郭刚相视点头一笑,准备离开。这时正赶上郭旭一行人进来,一番客套之后,鲁强即与刚回来的长史范重欲动身离开返回汉州治所泰和了。
“旭儿回来的正好,为父手头上还有些急事儿要处理,你代为父送送你鲁伯父与范老。”郭刚对郭旭说完,又走到唐灵杰、耿达身旁二人道:“至于这两个小子,暂且由何家兄弟押解到后院柴房,派人好生照顾着。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再和这两个小子好好聊一聊。”
吩咐完毕,目送郭旭引领鲁强、范重二人出门,郭刚回到迎客厅坐好,看着堂下的老魏道:“是不是交代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是的。万里车行的杨队长刚和我讲,吴州城内的‘采颜秀’二十三年前确实曾有一名叫做‘彩蝶’的舞姬,是当时的头牌,红遍了整个吴州城。只是十七年前不知何故一夜之间就失踪了,从此吴州境内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老魏道。
“这样嘛。”郭刚喃喃自语道,“真的再也找不到她了嘛。。。”老魏见自家庄主陷入了沉思,识趣的离开了。
烈日当空的大晌午,新口城的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地面上远远看去隐隐有暑气上升。
许是天气热的缘故,喧闹了一个上午的新口城陷入了一种沉闷的气氛,只是偶尔从路旁的一些小酒馆中能传出几句猜拳吼骂的声音。是啊,炎热的天气总是会让人提不起精神,容易去追寻哪怕片刻的安宁,没有嘈杂、没有烦扰。整个新口城似乎都在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咣咣咣”的敲门声急促而又猛烈,打破了城南古河街的昏昏欲睡,至少隆誉绸缎庄的人都清醒了。
“谁啊?大晌午的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开门的伙计不耐烦的嘟囔着开了店门不待看清来人就欲赶人走:“客官对不住了,小店今日歇业一天,如有需要还请明日再来。”
“小五,是我!丁三。”
“啊?!三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开门的伙计揉了揉眼睛,猛然发现除了自己熟识的丁三,门口还有两人。和丁三一起的这两人便是由樊阳县唐家庄匆忙赶来的耿明与唐海了。
“掌柜的呢?”丁三忙问道。
“在二楼呢。这两位是?”叫小五的伙计有些诧异。
“哪来这么多话。还不快去牵马。”丁三忙制止住小五的发问,转身道:“二位请。”
上了二楼,丁三将两人引入了掌柜所在的房间。
“哎呀,这不海总管嘛,快请坐快请坐!”打开房门,一个四十出头,圆脸大眼,留着八字胡,全身上下透着精明的中年人忙起身离座问候道。“丁三,快去给海总管泡茶。”
“不用忙了,丁三小兄弟忙了这么长时间,先下去歇着吧。”唐海道。
见自家掌柜也摆了摆手,丁三便默默地退下了。
几人坐下后,唐海道:“钱掌柜,我身边的这位就是明公子,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过听过!明公子,钱某有礼了”钱掌柜得知站在眼前的人的身份后,异常激动。直到听到唐海咳嗽了一下忙惊觉自己有些失态,笑着客气地拱拱手。
“钱掌柜不必客气。现在是什么情况?”耿明点点头以示回应后就直入主题了。
说到正题,钱掌柜略微梳理了一下思路道:“今日一大早,郭旭便带人将大少爷与达公子从吴县令府上请走了......”
“等等。”耿明打断了钱掌柜的叙述,诧异问道:“怎么还牵扯出一个吴县令呢?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哦,是这样的。一开始我收到的消息是大少爷和达公子为一姑娘打抱不平然后才与郭旭产生了矛盾,当时一听说沾上了郭家,我就没顾得上仔细查探赶忙就将丁三派出去向老爷汇报了。后来才得知那位姑娘竟是吴县令的千金,我还庆幸有吴县令护着,想那郭家会就此罢手。哪想到这郭家丝毫未把吴县令放在眼里,今天一大早上门就要人!”
“郭家如此蛮横无礼,那吴县令难道就没有出面制止嘛?”耿明很是气愤道。
“怎么没有?可是不抵事啊。随郭旭一起来的还有汉州府衙的长史范重大人,郭家有州刺史府的人在背后撑腰,吴县令官微职卑的也没有办法呐。
如今的新口县令吴通虽说是三年前调任于此,为老百姓可是着实做了不少实事啊。因此在县内口碑很好,人称‘吴青天’。但长史大人发话,吴县令也是有苦难言呐。”钱掌柜摇头感慨道。
这时坐在一旁的唐海说道:“早就听闻郭刚与汉州刺史鲁强交往过密,看来此言非虚啊!”说罢,看向耿明道:“明公子,既然知道了现在大少爷和达公子的下落,那我们就直接去郭家吧。至于这位吴县令,等回来时再去拜访吧。”
“嗯嗯,海叔说得有道理。”耿明点点头,“我们这就出发吧。”话落便与唐海一道起身,向钱掌柜探知到郭家的位置,就又快速地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