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健的脑袋飞速运转,此情此景犹如他年少时的一次遭遇。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空明与师兄后山采集野菜让他们无法按时回观里,困在山洞中。空明劝阻师兄等天亮再回,师兄不愿忍耐野地里的湿气,强拽着他连夜赶路。
此时的空明还依然是寄宿弟子,没有专门的师父传授功法,只是念些经书,再干些杂役,也只能听凭师兄调遣。
雨夜湿滑,师兄滑下山坡,空明赶紧去救,却不想这时候竟然来了一头狼。
空明此刻可以扭头就跑,但师兄就只能葬生狼腹。若空明直面拒敌,也可能被狼撕扯杀害。
师兄见自己已经没有生还余地,命令空明快走,多叫些师兄弟,自己是个大人还能勉强应付。
而空明却无视那狼,抛开自己的道服,露出雪白皮肉,坐在师兄面前,口念经文。狼不知他要干什么,一时竟然忘了攻击,只是左右徘徊。
这样僵持片刻,狼憋不住了,一口咬住他的胳膊,空明却纹丝不动,仿佛毫无痛感,因为那一刻他的心已经入了定。狼被这毫无反应的对手吓坏了,它们是狡猾的生物,又吃过附近农家的打,对于一动不动的死物是断然不会吃的,因为害怕有毒。
而空明却是个活物,那心跳呼吸脉搏还在,血水从胳膊上流淌,可那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
就在狼犹豫不决之际,上山寻他们的人赶到,狼放下空明逃回山里。
空明坐念退狼的神奇故事便随着师兄的嘴巴传遍整个道观。雨水带着伤口,空明的胳膊敷上草药睡在炕上发起了高烧。观主师父来到空明的床前,只是问了一句:你个呆货,遇到狼不跑,竟然打坐念经?
空明睁开眼说道:“我当时害怕极了,既不敢丢下师兄也不敢与狼搏斗,只是在情急之中响起观主你讲经时说的话。”
师父故作生气问道:“我给你讲过这种歪理?”
空明说:“您上个月讲过,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我想和这狼讲理,别吃我们回头我拿食物供养你,可是狼听不懂人道,我就想着我定下心是不是可以和他讲天道呢?”
师父被气笑了:“混账小子,此经出自《黄帝阴符经》,讲的是治理世间要用天道俘获人心,安定人心,你这是什么歪理?”
空明摸着脑袋:“我解错了吗?我以为是定了心,就可以理解天道,就可以破除沟通困扰呢....”
空明的一小段话,虽然幼稚,但却又有极高的境界,经书本来就是死的,人的理解才是活的,观主师父口中呵斥,其实心中却非常欢喜。从那以后他经常偷偷给空明开小灶,每每亲自教授他许多儒释道三家经典,想看看这个小家伙能否生出其它智慧。
想到这,空明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松下架势站立不动,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缓缓靠近的敌人。
络腮胡子见手下已经就位厉声大喊:“给我拿下!”
几名壮汉蜂拥而至,抓住空明的胳膊肩膀,想要将他按倒,空明却一动不动,双眼如同古井之水淡然如波。
络腮胡子心中一急,与空明四目相对,只是一瞬就发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收了魂魄,四周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只剩下一片白净。
他心中满是疑惑,片刻之前他还刚刚抓住自己的猎物,怎么现在却来到了一个奇怪的空间?
而就在这时一个孩子从他身边经过,一个妇人追逐着孩子,那熟悉的声音令他差点落泪:“你给我回来,我要打断你的狗腿!”
他宛然掉入时空隧道,那孩子不正是三十多年前的自己,那妇人不正是自己过世的奶奶吗?
又一刻,一声汽笛震的他头晕目眩,人山人海之中,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制服打着背包上了车。
“是我!我去参军的时候!”他宛然落泪,一件件从军路上的故事,一位位熟悉的战友浮现在他的脑海。
一声枪响,他看到自己浑身是血躺在无数尸体之中,那凄厉悲惨的回忆再次击中他的内心。
一个笑声,是子健!是儿时还拽着大人衣角的子健!
“徐叔叔带你去个新家,这样你才能安全长大!”络腮胡子看着自己怀里幼小的子健,眼中的心酸奔涌开来。
最后是一阵男人的哭泣,他看到自己,跪在子健的尸体旁嚎啕痛哭:“我对不起你呀,我怎么这么傻!怎么能离开你们!”他激烈的抽打着自己耳光,期望靠疼痛减轻心中的歉疚。
络腮胡子感到的心在剧烈的疼痛:“停!停!不管是谁,不要再让我看了,我对不起子健,对不起赵老....”他跪在地上,整个身体剧烈的抽搐,只为压制中发自内心的悲伤于绝望。
子健的手搭在他的肩膀:“我与你,何尝不是一样的!你看!”
络腮胡子抬起头,看到自己拉开帘子冲出去想要自我了断,迎面却遇到一个破衣烂衫的小道士,两人四目相对,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你是!你是那个小道士?子健口中的好友?”络腮胡子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在这空明创造出的神识空间里,他终于理解了空明的身份。
“我也是来为子健报仇的!”子健的话如同万千钢针,直挺挺的扎在络腮胡子的心上,他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暗杀的人竟然是与他志同道合之人。
络腮胡子瞬间回过神来,眼看着手下对着子健一阵毒打,连忙呵止。众人散开他马上拉起空明,甚至来不及擦拭掉他脸上的热泪:“你....你是那个!”
子健的手指已经触碰他的额头,只是一瞬子健来此的前因后果便传输过去。络腮胡子又惊又喜,望着子健惊为天人。子健用手指轻点唇间,示意他注意保密。
络腮胡子马上会意,望了一眼茉莉花,又看向子健,子健点了点头抬起手臂,络腮胡子马上对众人说:“放他们走!”
在外撑场面的张天达听到里面一阵骚动,感到大事不好以为子健和人火并呢。可他却看到子健抱着茉莉花从仓库中从容而来。马上大喜过望:“嘿嘿,你们看看我说什么?子健少爷亲自出马,问题马上解决!”
子健将茉莉花放上车,又看到李明和桔梗小百合还有其它一干手下被带到广场之上。两个小姑娘看到子健兴奋不已,马上围过去又是哭又是闹,子健一阵安慰才帮两人平复下来。
小百合鼓着嘴:“李总让茉莉花姐姐想办法逃走,姐姐和守卫起了争执,然后就....”
子健连忙说道:“茉莉花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再说。”
李明感到匪夷所思对子健说:“怎么?你们谈好条件啦?”
子健却冷眼说了句:“关你什么事?”
李明瞬间明白,子健在怨怒自己没有保护好茉莉花,这姑娘心浮气躁倔强无比,他作为长辈又是个男人自己苟且偷生却害的茉莉花身受重伤。子健即使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能猜测出一二。
李明瞬间蔫了下来,只好灰溜溜的向车子走去。
张天达却笑道:“哎哎哎,这车先给女人们坐,你有手有脚的坐什么?跟我们一起走出去吧”
李明虽然愤怒但也不好发作,他跟着众人,在络腮胡子的目送之下离开了水泥厂,去跟赵小姐和罗技汇合。
赵小姐看到子健还有其他人,心中自是喜不自胜:“回来啦!回来啦!”
她冲过去抓着子健观瞧:“还好没事儿,你可真能干?”
张天达抢话说:“大小姐,我可也是有功劳的呀!”
赵敏娜懒得理他:“好好好,你有大功劳。”这时她突然看到躺在车内的茉莉花,转而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子健。
子健说道:“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强,结果和对方打了起来。不过其他人都完好无损。”
张天达可看出两位主家对这个李明的不待见:“嘿嘿,你这大男人倒是不如个女人勇敢,还完好无损?呸!”
李明狼狈不堪,但依然不忘怒视:“我可是忠华集团的总经理,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找死?”
赵敏娜一眼就盯上了李明:“哎呦我的总经理,你可真厉害,听说你带着茉莉花来谈判,结果被人团灭了!这忠华集团交给你,我还真是有点不放心呢!”
李明更加没好气:“我那只是失误,你得瑟什么?没有你们我一样能出来。”
赵敏娜:“那好,罗技哥哥,把他留这,咱们走!”
子健说道:“好了各位,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还有一堆麻烦等着善后呢。”
赵敏娜理解了子健的意思赶紧补充道:“今天真是辛苦张老板和罗技哥哥啦,改日我办一座酒再好好感谢二位,现在咱们先让子健他们回去。”
张天达也是极会做人:“赵小姐说的是,我腾辆车送送姑娘们,其它人就先散了。”
罗技脸上有光也附和道:“好,李明呀,这次可是多亏我这朋友帮忙,以后你可要好好谢人家啊,别像个刺头一样!”
李明不好发作,而且真的害怕自己被留在这,只好拱拱手说道:“那就谢谢这位兄弟了,李某日后定将重谢。”
赵敏娜揶揄道:“诶,还有我呢?罗大哥呢?”
李明见话赶到这里,只好低着脑袋说道:“谢谢赵小姐罗公子出手相救。”
罗技笑容满面拍着李明的肩膀:“对呀李明,你看你这样咱们多好交往?非要像以前那样绷着个臭脸,有什么好的?”
李明平时最看不上的就是他们这群二爷们,和他这种高学历又从基层干起来的干部不同,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所以李明在得势之后,对这群人自然是爱答不理甚至特别冷漠。可今天,自己里子面子全丢了,不得不陪着笑脸,再当一回碎催。不过这恨也就从此留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