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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卷二·酒吞童子

在日本本州岛上,岐阜县和滋贺县的交界处,有一座伊吹山。山上住着一位神明,叫做伊吹神。伊吹神容貌俊美,生性风流,常常从山上的神社当中出来,化为英俊的男子和贵族女子幽会。不多久,伊吹神和近江国的一位出身名门贵族的小姐姬君生下了一个孩子。这孩子眉清目秀,可爱非常。可是,神明终究不能和普通凡人一样生活,伊吹神再也没有来过。姬君的父亲得知后,顿感家族颜面无存,可为了掩盖丑事,只得将这孩子暗中抚育起来。

本来,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事情的发展令姬君家族的人愈发感到恐怖。在这孩子两岁的时候,家里的侍女发现,他居然可以悬浮、凌空摄物,并且在晚上的时候,眼睛会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家主得知后,唯恐为家族招来不幸,不顾姬君的百般哭诉恳求,将这孩子弃之于丹波野大江山。被遗弃的地方,叫做孤夭冢,此地的坟茔很小,因为埋葬的都是未曾出世的死胎和早夭的婴孩,怨气浓郁的化不开。被遗弃的孩子吸取了怨灵之气,不知过了多少年,丹波野大江山上,出现了一只大妖怪,妖力雄厚,时常化作英俊少年在周围的几个小国勾引涉世未深的少女,一旦得逞,便会用锋锐的指甲割开少女白皙的颈,吮吸鲜血,或者采集鲜血之后,和在酒中饮用。百姓惊恐不已,坊间都唤他酒吞童子。

同样的,在大江山附近的摄津茨木地区,有一个孩子,他的母亲怀胎十六个月才把他生下来,他生来身上萦绕着瘴气,一出世就毒杀了双亲,被人们所厌恶,遂遭遗弃。后来被一位年迈孤身的待诏(理发师的古称)收养。由于他没有名字,老师傅便依据他在茨木地区出生,叫他茨木。茨木三岁时,已经长成了异于常人的体魄。老师傅教他手艺,他便在此帮忙,有一次他不小心割破了客人的头皮,他看见鲜红的血,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竟然觉得味道异常鲜美。客人大惊,狼狈逃窜,事情传出后,人们逼迫他离开村子。茨木离开后,流落于荒野,在月圆的晚上,明亮的月光下,他看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呈现鬼相,原来他早已化身恶鬼,索性顺从了命运,抛却人世,成为了吃人肉喝人血的妖怪茨木童子,又号罗生门之鬼。

在一次偶然的相遇中,酒吞童子进入了茨木童子的领地。茨木童子化身恶鬼相,通体漆黑,身长一丈二三,尖牙利爪,欲要吞吃酒吞童子。酒吞童子也现出恶鬼相,百尺高下的身体呈现血红之色,头上有五只犄角,伸出巨大的爪子,一下子便将茨木童子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茨木童子服输,从此便作了酒吞童子的部下。就这样,酒吞童子召集了一批妖怪、恶鬼,盘踞在丹波野大江山上,不时下山猎杀年轻的女子和孩童。有时候,酒吞童子会跑到京都的贵族家里,吃掉年轻的女子,杀掉所有人,撷取金银财宝,修筑自己的宫殿。

到了平安时代中期,在位的花山天皇收到了来自东山道领主的奏章,说东山道丹波地区有妖怪,时常吃人害命。花山天皇在朝臣集会上征求百官的意见,此时,朝班当中走出一人,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花山天皇睁眼细看,原来是令外官池田中纳言。花山天皇令左右搀扶起他,问何缘由哭泣。池田答道:“吾有一女,前几日与侍女在丹波原野赏花,却倏然之间消失不见,如今不知其所向,生死未卜,如今听陛下所言,多半被那妖怪恶鬼摄去了。”话毕,再次涕泪横流。花山天皇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妖怪已经威胁到京都了,再不设法退治,社稷终将为之覆灭。遂命大将军源赖光于三日后率领“赖光四武士”渡边纲、坂田金时、卜部季武、碓井贞光出兵讨伐。

源赖光领命回到家,越想越不对劲,私下也是眉头紧锁,暗自思忖。召集门下的“赖光四武士”前来商议,“此次恐是凶险异常,吾虽平生经历大小战役无数,可这讨伐妖怪还是第一次。”此时,渡边纲进言道:“将军,我却和那丹波原野的妖怪有过交手。”源赖光吃了一惊,忙问其中脉络。原来,当年渡边纲与友人打赌,于午夜子时走完朱雀大道不遇鬼。谁料那晚,渡边纲在路边真看到一名女子,她生的花容月貌,哀求渡边纲送她回家。却不料,行至河边,突来一阵黑雾,雾中伸出一只手,拽住渡边纲的发髻就要把他拖入黑暗当中。渡边纲大惊之下抽出太刀,向前劈砍,好似砍到了什么东西。此时,黑雾也散去了,奇怪的是女子也不见了,只见地上有一段强壮的黑色手臂,手臂上的手却只有三指,隐隐颤动。渡边纲身上冒出一阵冷汗,脱下袍子,裹住手臂,回到家中。次日,他深感此事恐怖,便将手臂装在盒子里,去求见安倍晴明。安倍晴明看了盒子里的手臂,为渡边纲进行占卜。安倍晴明说道:“无妨,是丹波原野的茨木童子,只是七日之内,他必会前来取回自己的手臂,今天是第一日。”渡边纲在家一连六日,直到第七日,下人说养母来访。渡边纲请养母进来,坐毕,养母提出想看一看妖怪手臂。渡边纲取出盒子打开。养母一看,陡然间怪叫一声:“正是我的!”一阵狂风袭过,养母和盒子里的手臂都不见了踪影,原来刚刚来的养母正是妖怪茨木童子所化。源赖光听完渡边纲的话,若有所思,旋即决定去拜访阴阳师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此时正在府上与歌姬饮酒,听闻了源赖光的来意,打趣的说道:“嗯~~是丹波原野的酒吞童子啊,酒吞童子不是自然产生的妖怪,而是人心的恶念而形成的,所以,他的妖力格外强大。”晴明放下酒杯,继续说道“记得昔年嵯峨天皇时,酒吞童子在京都引发了强大的灾难,有不计其数的人死去,若非当时的得道高僧弘法大师及时出手,击散他大部分的妖力,只怕是天皇的性命也保不住了。”源赖光大吃一惊,忙说道:“请先生为我指一条明路,助我斩杀恶鬼。”晴明莞尔一笑,说道:“此事也不难,只是将军还缺少两样东西。”源赖光忙问何物,晴明说:“此事我不便告知,将军只需听我一言,在去往丹波原野之前,去往熊野、祝吉、八幡三地的神社参拜即可得到这两样东西。”源赖光拜谢了安倍晴明,回府不提。

三日后,源赖光领着四武士出征,他们依晴明所言,先去了熊野、祝吉、八幡三地的神社参拜,尔后去往丹波原野。在去讨伐丹波原野的路上,源赖光等一行人在道旁遇见了三位麻衣老人,他们自称妻儿被酒吞童子杀死,欲要前去报仇。在听闻源赖光等人是去讨伐酒吞童子的,他们非常高兴,其中一位老人拿出一壶酒和一套星光闪闪的兜甲送给了源赖光。并且说道:“将军若出大军讨伐,必将打草惊蛇,死伤无数,宜用计取之。此酒名为‘鬼毒酒’,此兜甲名为‘星兜甲’,这酒人类喝了,甘甜清冽,鬼怪喝了,仿若剧毒,这兜甲可以帮助将军封印住妖怪的妖力,有此二物相助,必将助将军斩杀恶鬼。”源赖光大喜,正欲起身拜谢,三位老人化为青烟消失不见。原来,这三位老人,正是熊野、祝吉、八幡三地的神明。

源赖光继续行进,在山脚下遇见了令外官田池中纳言家的侍女,正在河边浣洗带血的衣物。细问之下,原来小姐早已被妖怪所害,这些衣物正是沾染了小姐的血染红的。侍女说罢,大哭不止,源赖光等人亦是悲恸不已。在得知源赖光的来意后,对源赖光说道:“将军,你这样是无法进入酒吞童子的宫殿的,请穿上这些血衣吧,这样妖怪戍卫便不会再阻拦你了。”果然,身着血衣的源赖光顺利进入了酒吞童子的宫殿。抬眼看去,酒吞童子是一幅少年摸样,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面容俊俏,最令人在意的是他那双桃花眸子,无论男女,看了之后皆让人心神荡漾,只不过那最深处透出一股冷冷的妖邪之意。见到源赖光等人,酒吞童子以为是外来的妖怪,设了人肉宴席和人血酒招待他们,无奈,源赖光等人只能装作面色平静的吃下人肉,喝下血酒。席间,源赖光趁机献上‘鬼毒酒’,与酒吞童子共饮,酒吞童子本就嗜酒如命,大喜。喝完酒不多时,酒吞童子便昏睡过去,源赖光和四武士分别按住酒吞童子的头颅和四肢,一同切下。不成想,在酒吞童子头颅被切下的瞬间,瞬间醒来,从妖异美少年变为恶鬼的头颅,扑杀下来。源赖光急忙拿出神明赠予的‘星兜甲’,将酒吞童子的头颅封印在其中,至此,酒吞童子被永远的封印了。这也是日本著名的“酒吞童子退治”的妖怪物语。

而源赖光切下酒吞童子头颅的武士刀也被命名为‘童子切安纲’,被奉为日本的国宝,至今收藏在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酒吞童子虽然被封印了,但并不影响他在日本妖怪中的地位,他依然是日本妖怪当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卷二·酒吞童子

后记:

《御伽草子》是日本室町时代的小说传记,是日本平民文学的发展和贵族文学衰落的代表。其中最为著名的故事记载就是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故事。酒吞童子是日本传说中平安时期的著名妖怪,同时又是恶鬼族首领,亦是鸟山石燕《百鬼夜行绘卷》中最为人所熟知的妖怪之一。他最喜饮少女之血活成的酒,故名酒吞童子。酒吞童子有两副面孔,一是赤面獠牙的恶鬼相,一个是有着英俊外表的美少年。

《御伽草子》中对于酒吞童子的出身记载了多个版本,还有一个版本是在日本越后寺中做沙弥的小和尚因为其容貌过于俊秀而招来他人的嫉妒和侮辱,遂令其逐渐产生恶念,不料这些恶念积累得过深,最终使得其化为了妖怪酒吞童子,但他心中所存的杂念被高僧察觉,继而被赶出了寺庙,被迫出走的酒吞童子来到了丹波原野大江山上收服了茨木童子后,又纠集了一大帮恶鬼,并以此为据点开始在周边地区作恶生事,烧杀抢掠、而且还会吃下少女和儿童,在民众中引起相当大的恐慌,酒吞童子的传说也就由此流传开来。

值得一提的是,源赖光是日本平安时代的大将,日本的名著《源氏物语》当中嵯峨源氏的后代。在传说中,多次与麾下“赖光四武士”一起退治魔物而闻名,例如渡边纲用太刀“鬼切”斩茨木童子手臂,卜部季武破除妖怪姑获鸟障目术的故事等等,他们在日本经典古籍《御伽草子》《今昔物语》当中笔墨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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