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与白玉各自称奇。怪人甚是不服,问道:“你倒说说看,还有什么是更坏的?”
滕烈道:“和尚道士虽然坏,都还剃着光头,穿着道袍。最坏的就是那些心里想的与和尚道士一模一样,却又根本不是和尚道士的人。”
怪人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不错,如果被这样的人忽然害了一下,那也实在是难防得很。”又看了滕烈一眼道:“我姓蓝,名字叫蓝木乌龙。”他原本不欲通报姓名,可是对这对少年越看越是投缘,便忍不住说了出来。当下滕烈白玉二人也说了姓名,三个人到现在,才算真正认识了。
蓝木说道:“这小姑娘的来历,我是一看便知。可这位小兄弟,你的身体半虚半实,似是人类,却又不象,我可就猜不出了。”
滕烈苦笑道:“别说是蓝大哥你,就算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算是什么。”
白玉念念不忘的,便是如何帮滕烈离开这处空间,问道:“蓝大哥,我们误打误撞到了这里,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能否离开。你想必是久居此处,可有什么离开的法子?”
蓝木一怔:“你们……现在就要离开么?”他独居此地,已不知过了多少年,好不容易遇到两个说得来的人,看他们竟然要走,不由得有些不舍。
滕烈道:“我们当然要跟你一起,去看你报了仇才走,现在不急的。”
蓝木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你们要离开这处空间,原也不难。我们现在,便是往那边去。那边和这边,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互不越界。现在他们既然杀了我的孩儿,这可怪不得我了。”
滕烈和白玉互看了一眼,面露喜色。
说话之间,并不停步。蓝木乌龙身体长大,步履如飞,二人坐在他的肩头,只觉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甚是有趣。如此走了约有半日,蓝木忽然停身道:“到了!”二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喝了一声彩。
原来他们停步之处,是在一处峭壁的边缘。低头望去,脚下壁削千仞,竟是好大一处深谷。在深谷的正中,一条长河如玉带般流淌而过。远远看去,谷中飞鸟翔集,树木高大苍翠,树隙之间,竟然露出了房屋的檐角来。滕烈发出一声欢呼,心道:“既有房屋,自然便有人居住,我们总算又可回到人间啦。”他四下张望,搜寻下到谷底的路径。可这山谷便似一只巨桶一般,处处岩壁削直,看哪里都不象有路径可以下去。山谷方圆总有数十里,总不能一处处慢慢寻来。
蓝木道:“这谷中虽然阴森恐怖,不及咱们这上边风景独好,但为了报仇,也只好闯进去了。”他竟然觉得这谷中风景恶劣,审美观点实是大异常人。
滕烈与白玉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白玉道:“下边的风景,自然是不如上面好了。”滕烈想起二人在枯木林间相偎而坐之时的心境,心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论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好。”
蓝木忽道:“坐稳了,咱们可要下去啦!”二人凝神坐稳,不知道他要用何法下去。如果便是这样一跃而下,自然要摔得粉身碎骨。只见蓝木蓝发逆立,目闪双灯,脚下一点,壮硕的身子凌空而起,竟然真的是直接跃下!二人心惊胆战,齐声大叫。
只听“格登”一声,叫声还未止歇,蓝木的身形却已经向上弹起,似乎这虚空之中,有一张无形的弹垫一般。蓝木摇头道:“看来这里的死气又重了许多。我们三个人加起来,也不能贯穿。”
滕烈问道:“什么叫做死气?”
蓝木道:“这里的空气太重,人如果到了里面,便不能喘息,非死不可,因此叫做死气。”说着将两人放了下来。两人双脚甫一着地,便觉脚下如同踩到裹了钢板的棉花一般。只落得数寸,便站定了。
滕烈心下恍然,笑道:“这里的空气,倒和死海有异曲同工之妙。”
蓝木问道:“死海?那是什么?”
死海乃是位于西亚的一处海沟,因为多含盐份,水的浮力极大,人在水面上并不下沉。白玉答道:“那是海,是很大的一片水,都是蓝色的。”蓝木虽然从没有见过海是什么样子,但他自己便是蓝色的身体,只听得悠然神往。
滕烈道:“蓝大哥,如果不能通过这片死气,是不是就没有办法过去了?”
蓝木神威凛凛,“嘿”了一声,道:“未必我们便不能通过,你们两个先走远些!”
滕烈二人依言走开了数十步。蓝木又道:“再远些!”两人又退开数十步,蓝木却又让他们再退。直到退出百步之遥,已经离开了这片死气,蓝木又喊道:“够了,用布把朵塞住!”
白玉刚要撕扯自己的衣襟,滕烈拦住道:“你穿这衣服很好看,不要撕坏了。”便撕开自己的衣襟,揉成四个小团,把两人的耳朵都塞住了。
蓦地便听到一声长鸣,拔空而起。原来是蓝木把古藤笛凑到嘴边,吹出了这样的声音。这声音极是豪壮,便如有无数重物被大力抛上半空,带动的气流之声,听到耳中甚是难受。两人又向后退了几步。远远看去,只见半空不知何时,已经生出了无数气旋,扶摇激撞,竟然迸出了数道火花。过了片刻,声音已经再也听不见,想是声波高到了极处,反而非人耳所能听闻。滕烈只觉脚下大地都震颤起来,忽而对白玉甚是担心,转头去看她。白玉向他微微一笑,示意无妨。便在此时,滕烈看到一条人影,正向这边奔来。远远看去,认出那人正是孙道士,只是身上的道袍,已经更加破烂不堪,几不蔽体。
滕烈向前走了两步,拦在白玉身前。只见孙道士忽然停步,想是一样抵受不住蓝木乌龙的笛声,从破道袍上撕下了两片,堵住双耳,这才继续才行。白玉此时也发现了他,上前一步,与滕烈站在一起,纤手结起一个手印,凝神以待。
原来那孙道士休息过后,精神已经恢复,待欲前去追拿白玉,又担心仍是难以奏功。四下里无物可寻,便撕开自己的道袍,用指血写下了数道灵符,方才动身。他在枯木林中寻来寻去,后来听到了蓝木乌龙的笛声,便一路追蹑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