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终会被治愈,就算不能治愈,还有时间。
能被爱着的人治愈,是件何其有幸的事呢。
夜很深了,花粟在我肩头哽咽的已经没有了力气。
“要不要再喝点?”
我扣开一瓶啤酒,递给花粟,她坐直了身子靠在床边,用卫生纸使劲扭着鼻涕。
“喝!”
声音很沙哑,但没有那么低沉了。
床头星星形状的小夜灯给深夜的凉薄增添了一丝暖意。
我把喝掉的啤酒瓶扔进门口的垃圾桶内,撞击的声音很刺耳。
“陈星……”
每次花粟喊我名字的时候,也就是她做回自己的时候。
“怎么了?”
我仰头喝了好几口啤酒,啤酒穿过喉咙的时候,发出咕咕的响声。
“我……是不是令人很……”
花粟手里攥着啤酒瓶,她的力气全在那上面,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她吐了口气,小声说道:“讨厌”
“没有”
“除了今晚,我见你的每一次都很美”
我看着她温柔的说着,想让她到我眼里的真诚,但她没有抬头看我。
“当然,今晚的你也很美”
花粟把脸埋在秀发里,抬头把两侧的头发别在耳后,星光把她眼里所有的悲伤裸露。
她朝我笑了笑,脸上的泪珠滑落了下来。
“可是……”
“我就只是想要个家而已”
“为什么我所爱的……”
“我都留不住……”
她才二十一岁,可这些话沉重的让我喘不过来气。
她仿佛老了二十岁。
我明白她的情绪要决堤了,那我就任她在这里尽情的摧毁。
“你知道吗?丁阳他有老婆”
这句话让我的微醺彻底粉碎,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
“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
我的身子抖了一下,背抵着床边支撑着全身的力量。
这些事情让我的思想很匮乏。
那提被划开的袋子里还有一瓶啤酒,我起身拉掉金属扣,一饮而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背着花粟,看着门口的垃圾桶,堆满的啤酒瓶快要掉落下来。
“半年前……”
随着花粟的声音,啤酒瓶掉落的声音很沉闷。
像极了一声嘲笑。
我扭身看着窗户口玻璃上帖的窗花,雨水缓慢的划过去,像是挑衅。
“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花粟起身坐在了床边,身子颓了下去,脚尖用力的抓着地毯。
“我……舍不得”
这四个字完全击碎我的心脏,嘴里得两排牙齿被我压迫的紧紧挣着我的下颌骨。
耳旁响起陈安的哭诉:
“小安,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
我滑坐在地上,泪珠滴落在地毯上,没有声音。
“陈星……你也会有舍不得的时候……”
昏暗的灯光下,花粟没有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我使劲掐着自己的手腕,这样能快些恢复神智。
“那我尽量不让它发生”
花粟听到我的回答,冷笑一声,眼神凌厉的看着我,缓缓说道:
“除非……你是个无情的人”
“可惜你不是啊”
她望向我的眼神,很复杂,像看透了我以后得人生。
“他这样隐瞒你,你还爱他?”
我抱着双腿坐着,下巴抵着双腿盯着地毯,有点质问的语气问道。
“他是身不由己的”
花粟神情柔和了很多,身子躺在床上继续说道:
“他和她结婚是被家里人逼迫的,因为她怀孕了”
“他根本不喜欢她,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谋划的”
“他很少回家”
花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突然低沉的又说道:
“但他很爱他的儿子……”
他很爱她的孩子,这一点,花粟就已经败了。
我疲惫的起身,坐在床上和她并排躺下。
“他对你的爱已经上了一道枷锁”
“他不爱,为什么不离婚?”
花粟没有回答我,我盯着天花板,仿佛有点点星辰,脑袋很沉很沉。
“也许……也没那么讨厌吧……”
凌晨两三点的静谧,让所有秘密迸发,就算无声也会撕裂的让每个细胞炸裂。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慌乱的跑下床穿衣服,嘴里不停地喊着:
“快起来,迟到了!”
花粟突然推门进来,我惊着朝床上看了一眼。
“我给咱两请过假啦,下午再去”
花粟笑着推我往床边走,把手里端的一碗汤递给我。
“诺,醒酒汤”
我接过汤,陶瓷碗底很是烫手,匆匆的把它放到桌子上,朝手上直哈气。
“呃,皮肤嫩的烫手,哈”
我无奈的笑了笑,看着热腾腾的汤,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用喝醒酒汤吧……”
“况且都是啤的”
花粟听我这么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质问我说道:
“呵,看来没少喝过啊”
“说吧,白的,啤的,红的,能喝多少?”
我坐在床边一本正经的回道:
“啤的能喝六七瓶吧”
“白的没喝过,红的喝的少,不知道能喝多少”
我看花粟的表情不对劲,说着身子颓了下来。
“白的没喝过,嗯……”
“还是先喝醒酒汤吧!”
花粟若有所思的说着,把汤再次端在了我面前,一副死亡微笑的盯着我。
我苦着脸两口喝完,起身迅速的把碗端进厨房。
花粟在我身后嬉笑,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我们对于昨晚的谈话,默契的都缄默不言。
雨过天晴的太阳,不太张扬,站在樱桃树下光线正好,不刺眼也不明媚。
“陈安,五一有时间吗?”
“想请你吃饭……”
微信的震动声,让我缓过神来,打开手机,看到刘昶发来的消息。
我看着屏幕发呆了很久,缓慢的打出三个字:“有,可以”
“发什么呆呢?”
花粟手里拿着一盒香烟向我走了过来。
“诺,女士香烟!”
花粟把香烟递给我,一字一顿的说道。
“哪里买的?”
“还是薄荷味的”
我新奇的看着包装很精简的烟盒,打开拿了一根放在鼻尖上嗅。
“当然卖香烟的地方”
花粟说着从烟盒里抽走一根香烟,夹在手上,按开了打火机引着。
她深吸了一口,火引子在烟头迅速燃着,云烟从她肺里穿过,化作一缕青烟从鼻孔处冒出。
一气呵成的动作,说明她练了很久。
“你也来一根吧”
花粟弹了弹烟灰,烟灰轻飘飘的掉落在地上。
我抽了一根香烟,把烟盒放在桌上,食指和中指笨拙的夹着极细的香烟。
“来”
花粟举着打火机往我烟头上引,我低头抿着烟尾抽了一口。
“咳咳……咳咳……”
我被烟味呛的直咳嗽,眼泪唰的躲在眼眶里,我仰仰头把泪水逼退。
“你咋还不上道?”
“慢慢吸”
花粟拍着我的背,嘲笑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来,看我示范”
她一本正经的吸了一口又吸一口,让我学她的模样。
“噗哈哈哈哈”
我被她故作深沉的模样逗笑,举着手里的烟往上举,生怕一不留神烫着我两。
“你还吸不吸”
花粟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抬头看我说道。
“吸”
我憋着笑,慢慢的抽了起来,说笑间烟身已经被燃了大半。
“哎,对了,这是这样”
花粟看我吸得样子已有成效,嘴里夸着,从烟盒处又抽了一根香烟。
“他约我明晚去看电影”
“还说五一带我出去玩”
听花粟和我提起丁阳,我吐了一口烟气,把烟把扔在地上踩在脚下。
花粟看我不说话,低头抽了几口烟。
“我是不是做的很不对”
“明明知道……他有老婆……”
我没有看她,她的声音很平静,脚下的烟把被我碾了几下。
“你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就按你自己的意愿来”
花粟长舒了一口气,烟雾笼罩着她的侧脸,我看到她的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我也让他舍不得我”
我继续沉默着,心中也已知晓她和丁阳的结局。
“走啦,该迟到啦”
被花粟催着走出了小院,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两点十分了。
我迅速跑到洗手间漱了漱口,听到花粟推着电车往门外走,想到什么,催促道:
“星妹妹,去厨房冰箱里拿两盒冰淇淋”
“我先推车出去,你快点啊”
我关了水龙头往厨房跑,扭头朝她喊到:“好,马上!”
我打开冰箱的时候愣住了,里面堆满了冰淇淋,我看包装是上次丁阳买过的奶油冰淇淋。
“快点,要迟到了”
听花粟再次催我,快速的拿了两盒向门口跑去。
“这是谁买的”
“丁阳”
那一排芒果味的冰淇淋,冲刺了我一整天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