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枫苓用手拢了拢自己那件蓝色的外衫,退到门后那巨大的盆景架子后面,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房间里的水还冒着热气,似缭绕的云雾,使整间屋子朦胧不少。
华丽的帐幔随着夜风飘舞着,素紫色的被褥在椭圆形的床上铺得整整齐齐,暮星尧站在床边,眼里已经没了方才殿中冰冷,随手掀开被褥,侧身躺下,背对着她道:“阿枫可得好好想想是沐浴好还是就寝好。”
她本来还可以睡屋顶的,都是因为这个心黑的家伙没了选择,沐浴和就寝,当然是选就寝了。
看着沐星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再说话,沈枫苓才苦着脸慢慢接近床边,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服,另一只手迅速捏起被子的一角,倒头钻了进去,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睡在最边上的床沿上,不敢再挪动半分。
晚风拂动,周遭的帐幔打落,遮住了帐子里的一切,可屋外的人似乎嫌看得还不够真切,舍不得就此离开,誓要一探究竟。
她战战兢兢地躺了好一会儿,本以为那家伙早已熟睡,“阿枫,你压着本世子的腰了。”沐星尧那邪魅醇厚的声音却穿风入耳,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动听。
其实沈枫苓在躺下那一刻起,就在心里祈求上天保佑,保佑那家伙别搞事情,果然,那都是奢望啊。
听到他那句话,她犹如石破天惊,抓着被子的手越来越紧,仿佛想把那被子都抢过来似的,眼睛死死地闭着,似乎后边有什么洪水猛兽。
感受到旁边的人有所动作,沈枫苓再也忍不住,蜷曲的腿上去就是一脚,沐星尧侧身一躲,正好被沐星尧握住脚踝。
“阿枫你调皮了。”沐世子眼皮轻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转手便把她白白净净的脚脖子丢下,“阿枫吓着本世子了,本世子要抱抱。”这娇言娇语叫窗外的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脑海里画面丛生,心满意足地离去。
沈枫苓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脚踝,听着沐星尧厚颜无耻的话本想再给他来一脚,这才发现沐星尧正在用丝帕擦着自己的手,没有一点求抱抱的意思,这才明白她被那家伙耍了。
害,早该知道那家伙的嘴里没有半分真话,沈枫苓气鼓鼓地瞪着他,却也无可奈何。
“阿枫是要求抱抱吗?”沐星尧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对此,沈枫苓只能撅着嘴巴,冷哼一声,拿着那张被子使劲地抓,抓到沐星尧没有被子为止,沐星尧也任由着她,不争不抢地一夜无话,可是沐世子的嘴角却在不经意间有了温度,有了笑意。
沐世子看起来睡眠质量不错,反观沈枫苓,顶着两只大大的熊猫眼,无精打采地坐在铜镜前面,“这下公子可满意了吧。”她指着那双眼睛黑乎乎的地方,透着镜子委屈巴巴地问他。
沐星尧此时已经穿戴整齐,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一身栗色的衣裳,上边交领处用樱草色的细线勾勒着些零星的竹叶花纹,那枚白紫相间的玉玦仍旧跟随着他。
“公子这枚月玦倒是眼熟地很。”在不经意间,沐星尧总会下意识地触碰它,像是陪伴多年的好友之间亲切地打招呼。
之所以沈枫苓会说出这句话来,是因为这月玦她以前的确见过,不过时间久远,只是眼熟罢了,见他如此在意,随口试探而已。
沐星尧混迹江湖,性子早就稳如泰山,不会因为旁人一两句话便失了阵脚。
“阿枫见过?”他反问道,语气不咸不淡,可是眼底的确是存着一丝希冀的。
在沈枫苓看来,她觉得花非言说得果真没错,这家伙对这东西确实是十分宝贝,仔细想来,她师兄倒是有一块形状一模一样的,连周围的珠坠穗子都一样,只是中间是一抹黛青罢了。
“我不曾见过一样的。”她收拾好自己,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跟前。
两个人像是穿的是同款,不同的是沈枫苓只是像来时那样把头发盘了起来,头上的布条换成了银色小冠,沐星尧呢,却不是那么正式,只是用同款银簪将一部分头发绾起来,还有一部垂于耳后。
“公子这衣服料子倒是顶好的,这行头也精致。”她欣喜地摸着自己袖子上的花纹道。
沈枫苓自小与师兄陌冰一同在无涯谷长大,无涯谷住着他的三位师傅,习得了许多技能,对武艺学得倒不是很精湛,平时最喜欢和她小师父研究漂亮衣服,配饰。
沐世子这衣服确实是精品,沈枫苓还在那欣赏得如痴如醉。
这点倒是让沐星尧有些意外,“哦,想不到阿枫还懂这些。”
好不容易有人和她探讨这些,沈枫苓一下子来了兴致,小嘴滔滔不绝地说着,“公子你不知道,这衣服上面最名贵的东西,除了这冰蚕细丝,就是这绣工灵动,这绣法……。”正当她津津乐道的时候,沐星尧已经朝外面走去。
眼前的人已经远去,沈枫苓自然要跟上,“公子,我还没说完呢。”一顺小跑跟了上去,跟上去还不忘说完那番话,“这绣法倒是不常见,这银饰普通了些……”
沈枫苓唧唧喳喳地说完了之后,沐星尧并没有跟她搭话,沈枫苓只能在心里感叹沐世子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方才还在与你和和睦睦地讲话,现在就冷冰冰地不理人。
“那个,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次倒是有人接了她的话,迎面气势汹汹走来一个,身穿明黄色锦衣的男子,他的长相与他口中说的话一样尖酸刻薄,“沐星尧你可真会找地方躲本太子,也不知连夜宿在这东皇宫意欲何为?”
沐星辰身形魁梧,厚实的肌肉把衣服撑得满满当当,但这个人却是徒有其表,武艺不精也就算了,心中也是没有分好墨水的。他的旁边倒是伴着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人,褐黒相间的劲装,下盘十分稳当,武艺也应该不低。
“太子殿下慎言。”他挪了挪步子,挡在沈枫苓的前面,口中对榻好言相劝,眸光却是犀利地扫向他,“可莫要污了东洛与北辰的名声。”他扬了扬眉,挑衅地看着他。
沈枫苓发誓,回去之后一定一定要离那家伙远一点,在远一点,因为沐星尧他表面像只狡猾的狐狸,骨子里却不失狼的野性。
本以为沐星尧在东洛皇宫怎么样也得给他这个北辰太子几分薄面,不敢说出如此过分的话来,他感觉自己收到了侮辱,正准备出口回击,一旁的玹冥跟他耳语了几句,沐星辰周身的戾气收敛了不少。
“今日本太子先不与你计较,走。”他抬着他高傲的头颅与他擦肩而过。
沐世子微微勾唇,放在后背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手上拿那枚环戒,眼中满是不屑。
他率先抬步朝前走去,“丫头还不走,今日还想留宿宫中吗?”他这声音传到沈枫苓耳朵里,很是欠打。
沈枫苓象征性地抖了抖身子,跟着沐星辰出宫去了,又回到了这条繁华的川云大街,正巧碰到陌冰和花非言带着一群人走来。
“阿尧,你可担心死我了。”花非言上上下下地看了看沐星尧,确认他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陌冰同样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枫苓,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沐世子进宫便罢,何必带上我师妹。”一向温润的陌冰,生起气来的样子脸上多了几分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