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尧叫姨母甚是忧心,今日可算来了。”聂绾嘴上说着责备的话,脸上却堆满慈爱的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个长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从走进这里,沈枫苓就暗暗地观察着沐星尧,只见他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恶,既不上前,也不行礼,定定地站在光滑的乌青色大理石地板中央。
沐星尧那深邃的眼睛,若有似无地向上扫了一眼,“本世子的母妃逝去经年,从未闻有个姨母尚在人间。”那声音冷淡又略带轻蔑。
聂绾脸上立即一阵红白交替,脸上的关切不见半分踪迹,眼中淬毒般的恨意一闪而逝。
元喜惯会察言观色,眼见太后娘娘的戏台子撑不住了,连忙劝道:“世子如此,娘娘怕是要伤心的呀。”边说还不忘朝太后娘娘拜了拜。
聂绾收起那抹狠色,神色恢复如初,长叹一声,“也罢。”而后声音略显哽咽,“阿尧与哀家素未谋面,不知晓姨母也情有可原。”伤心地竟泪湿眼角。
沐星尧没有把元喜的话放在心上,也对这个所谓的“姨母”么有丝毫兴趣,更不想与她再多说一句,“太后娘娘可还有事?”他语出平淡。
在这场戏局中,沈枫苓始终扮演着旁观者的角色,不过她不得不再次由衷地感叹沐世子的不近人情。
沐星尧如此直白,聂绾也只好开门见山,“阿尧已然弱冠,可有婚配?”聂绾面带笑被侍女一步一步搀了下来。
“眼前人是心上人。”沐世子那双漂亮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她,比刀剑还要诛心。
沈枫苓不知道沐星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这家伙用这种眼神看她,真真让她有种为美色所惑的错觉,竟一时不知张口说什么好。
这一幕在太后娘娘看来是满满的不可相信,两个风华绝代的如玉少年纵使情意相投也不敢这般表露人前,真是令她又惊又喜。
聂绾对此甚为满意,不再追问,唤了一声元喜。
“奴才在。”元喜公公自始至终都静候着太后娘娘的差遣。
“夜深了,给世子在偏殿备间房。”她拂了拂袖子吩咐道,又转头看了看沐星尧和沈枫苓,嘴角藏着一丝笑意道:“宫门已落锁,阿尧便在宫中留宿吧。”
这次沐星尧倒没说什么,一手放于身后优雅地朝外面走去,反倒是沈枫苓站在那儿有些踌躇,盯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这回你倒老实。”慢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看起来极不情愿。
这么晚还没回去已经让她很自责,听到“备间房”更是让她头痛不已,一脸丧气。
等到他们都消失在夜色里,躲在一旁的玥祁才收回自己远去的视线。他的五官还算俊朗,只是生得严肃,笑起来一点都不阳光,反倒是有些渗人。
“母后觉得如何?”玥祁双眼微微眯起,手指下意识地蹭了蹭自己的玉扳指。
聂绾回到主位,闭起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屏退左右,才出言道:“心沉如海,怕是不好对付。”
“儿臣倒是觉得对手难逢,难得热闹。”他笑得有些阴狠,又带着些雀跃,“十几年来,他身边何曾有一人相伴,而今日却是不同。”
“祁儿不可大意,他本就性情无常,今日如此,怕是做戏。”她眼睑抬起,提醒着玥祁。
“母后提醒得是。”他手掌交叠,恭敬地朝她揖了揖手,“母后早些歇息,儿臣自会查明。”话毕,再揖了揖手就退出了大殿。
沐星尧和沈枫苓很快被元喜安置在了西厢房的拐角处,待元喜一离开,沈枫苓便无精打采地趴在跟前的桌子上,抱怨道:“你可是满意了,倒叫我无辜受困。”
沐星尧轻轻地把门合上,薄唇轻启“你若不跟着我,自然不会入这局。”
“咯吱”一声,房门就这样被他关上了,但看着沐星尧似笑非笑的眼睛,嘴里说的话也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关……关门做什么?”
“就寝罢了,不然,阿枫以为会是什么?”他无限放大的俊颜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不偏不倚地跌进她的眼里。
她有的时候真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耳边依然回响着那邪魅酥脆的声音,不可否认,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需要清醒。
“公子就寝都不洗澡的吗”她猛地跳起来,离他一丈之远,脸色还有点微微泛红。
还没等沐星尧回答她,她又开炮似地说了一句“公子不洗我洗。”一把打开房门,冲了出去,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没办法,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怕了,实在是招架不住。
就这样,沈枫苓一股脑地跑了出去,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座房子的影子,再也见不到房子的人,这才安心地停了下来。
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那么烫手,都怪那个黑心的家伙。
夜色墨浓,四下都熄了灯火,她眼下又遇到一个难题,因为她找不回来时的路了,方才只顾者横冲直撞地出去,根本就没想回去的事。
清风徐来,送来一阵悠然的笛音,诉满情思,深情的叫人想见一见着吹笛人。
声音是从高墙的远处传出来的,沈枫苓看着琉璃翠瓦的屋顶,燕挂飞钩般的檐角,纵身一跃,稳稳地坐在屋顶飞檐的不远处。
春风吹拂在脸上,令人舒适极了。低头往院中看去,只见庭院深深石子路,花影重重月上头,少年一身黛蓝色的外衫上,用金线绣着几朵并蒂莲花,头发只是简单地绑了个髻,便叫它自然垂落,白皙的手指搭在晶莹透亮的玉笛上,流泻出来的音符宛转动人,仅仅一个清俊的背影倒叫人生出些诗情画意。
呆在这屋顶上,甚是怡人,索性倚着檐角斜躺下来,欣赏着这漫天星斗,月儿已经躲进云层,只留着些许的零星光亮映衬着她的脸,说实话,在这里也是惬意的。
“枫公子,你在哪儿啊?枫公子”只是元喜公公这尖声细语打破了这份宁静。
沈枫苓被他惊得立即朝四周望了望,元喜正带着几个人,提着宫中惯用的灯盏朝她找来。这声响也惊动了那吹笛人,只见他转身看向沈枫苓,并不是计较于她的偷窥,也不见他脸上半分不悦,竟是朝她得体大方地点点头,便走进屋去。那双简直眼睛干净极了,看着他,你绝对不会怀疑他对你的真心实意,这种清澈的眼神正如他身上的莲花一般高洁别致。
元喜还在不停地叫喊着,沈枫苓望了那院子一眼,便飞身下来了,正巧元喜也快到她跟前来了,不过他依然叫喊着。
“公公,我在这呢。”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辉着手,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元喜见到沈枫苓,就像发现宝藏那么兴奋,“哎呦喂,枫公子,您怎么在这呢,世子还等着您就寝呢。”他急急地催促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跟沐世子就寝呢。
“在下找浴房一时迷了路,公公来了就太好了。”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正是世子吩咐奴才来找公子的,热水已经在房间备着了,枫公子快随奴才走吧。”他胖胖的身子扭了扭,显得十分尽职尽责。
“该死的沐星尧。”沈枫苓暗骂道。在她看来,沐星尧真的很欠,她都已经逃出来了,还叫人找她,她是女的,女的,沈枫苓此时内心已经在火山爆发中了,面上却只能乖乖地跟着元喜回去。
“世子,枫公子以找回。”元喜弓着身子,轻轻扣了扣房门。
“退下吧。”隔着房门,沐星尧淡淡地说道。
一众小厮已然退场,现在是找罪魁祸首的时候,沈枫苓推门而入,又重重地把门合上。
“沐星尧,你绝对是故意的。”她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来,但看向他时确是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
此时的沐星尧,已经褪去那身华服,取而代之的是轻薄丝质的白色底衣,一头黑发还未完全风干,带着些许水珠,极尽诱惑。
沈枫苓脑子又炸裂了,嘴巴又不会说话了,“穿……穿……穿成这样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