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发凝视着她,徐寒眼中除了无奈,更有深层的失望。
他的反应不及预期,方五娘怔了一会儿,挣扎下地扯住他的衣襟,哀哀哭泣:“我说的是真的,寒哥,你信我!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我知道。”徐寒弯下腰,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语气中含着一丝淡漠:“我知道你绝不会用子嗣的事欺骗我,你不能,也不敢。”
“那你为什么生我的气,不来瞧我?”方五娘大大的眼睛噙满泪水,楚楚动人:“是不是公主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或是太夫人不许你来?”
“我的为人难道你不清楚?”他顿了顿,叹息道:“当初我打定主意要娶你,老太太和娘纵有千般不满,也拦不住我,更不必说公主了。况且你我多年来相互了解,岂是他人一言半语所能挑拨?”
“那……”方五娘彻底被他弄糊涂了,既然对她深信不疑,,何以不闻不问至此?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写满了迷惑,徐寒索性转过头不去看她。
“五娘,你变了,我也变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
“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喜欢我了?”他的话刺痛了她敏感的心,双膝一软倒在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喜欢上了公主?为什么?她哪一点比我好?”
她匍匐在地总不是事,皱眉将她扶到床上,她白皙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仿佛在追问原因。不回答她的话,徐寒反而问她:“你可知我平日做些什么?”
“上朝,打仗……”她莫名其妙,仍歪着头努力回想:“看公文。”她从书上读到妇人不可妄议朝政,从来没再这方面留过心。况且在她心里徐寒是世界上最英武能干的将领,她只需要温柔地陪着、照顾他就是了。
“你只知情情爱爱,根本不关心我的前途事业。”徐寒终于忍无可忍,闭上双眼,说出了埋藏心底已久的话:“公主在马场为我化解了场面,与我联手除掉了司马琅,将三弟与李姨娘分开,照顾李姨娘身孕,而你做了什么?”
“除了争风吃醋,显摆我对你的宠爱,你还做了什么?”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她从来没想过这方面。“我……我不知道,”方五娘极力分辩:“你从来没告诉我你需要我帮你。”出嫁时人家叮嘱她侍候翁姑和夫婿,早日开枝散叶,从没提起半句其他。而且她只是个深闺妇人,哪里懂得朝堂上的事?
徐寒也觉得对她要求过于严苛,顿了顿道:“就算你不懂朝政,至少应该安分守己。李姨娘、大嫂,哪一件事不是你主动挑起来的?”
“我不是故意告诉大嫂的,”她啜嚅着:“我只想吓唬吓唬李姨娘,没想到……”
徐寒简直不想和她浪费口舌,深吸一口气,满脸疲惫地摇头:“从前我和你在一起,觉得身心愉悦放松,没有压力。但是现在,只要看到你的泪水,我便觉得身心俱疲。现在我对你别无所求,只愿你不要再挥霍我的回忆。”
“你不喜欢我了?”方五娘泪水如珠滚落沾湿衣襟,重复着““你喜欢上公主了?”
“我对公主尊敬而爱重,她大气稳重是难得的贤妻。”他毫不吝惜赞美之词,话锋一转,同情地望着她:“如果你能好好向她学学,或是像三弟妹一样孤傲,也比像现在这样形同泼妇强得多。”
方五娘无论如何不愿相信,曾经将她捧在掌心的徐寒,竟会说出这样一番冷酷无情的话。没等她缓过神,他冷冷转身:“近日皇上选拔西南统帅,我军务繁忙,没有时间再来看你。希望你好自为之,好好反省自己。”
“寒哥,寒哥!”她的声音愈发尖利,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呼唤:“你别走!”
徐寒回头,最后一次深深凝望着她,俊朗的面容写满了哀伤。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出了门。阳光耀眼夺目,竟隐隐润湿了他的眼眸。
不必派人打听,凌靖雪也大致猜得出徐寒对方五娘说了什么。握着荷澜的手,她长长叹息:“虽说她自作孽不可活,但若不是我从中使诈,驸马原不会失望至此。”
“公主指了口井给她看,谁知她就真的跳下去了。”荷澜安慰道:“方姨娘推公主掉进清霁湖,在公主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早该想到有今天。”
“反正我是逃不了十八层地狱,”凌靖雪不觉宽慰,反而苦笑着调侃:“这辈子为了替娘和外公报仇,我对不起她。下辈子做牛做马,让她尽情讨回来便是了。”
“公主……”荷澜不知怎么劝解,叫了一声便止住了。
凌靖雪想了想,披衣去了慈心堂。太夫人正在为方五娘感慨,听闻凌靖雪到了,与管妈妈飞速交换了个眼神。这件事旁人瞧不出来,她却心如明镜。方五娘仗着身孕横行霸道,一方面是她自己眼皮子浅,另一方面却是凌靖雪推波助澜的结果。
“方姨娘的事老太太想必听说了,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凌靖雪刚刚坐下,便开门见山对太夫人道。
太夫人显然没想到她这么爽快,迟疑着道:“公主的意思是……”
“驸马因婚事在家中休息了大半年,时常记挂着边防战事。”她不多提徐寒,将话题扯回方五娘身上:“方姨娘一个人没个说话的,驸马又不在身边,难免胡思乱想损了身子。我想着三弟妹一个女眷在衙门里长日无聊,不如送姨娘过去住阵子。一来姐妹同心纾解烦忧,二来也可以向三弟妹学学,不知老太太觉得如何?”
她说的也是实情,方五娘继续在徐家熬下去,只怕早晚要疯。太夫人挑了挑眉,笑容慈祥点头道:“公主宅心仁厚,为方姨娘打算得甚是周到,我自然赞成。”忽然语气急停,目中闪过凌厉之色:“公主果然见惯了女人争斗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