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悄声道:“你家原配杀上门来了。”
李孟元听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问道:“你说什么?”
唐婉笑道:“我说你的原配杀上门来了。”
“什么原配?”李孟元一头雾水,这时听见门口有人说话。他走出厅堂一看,是母亲跟黄玲花在门口说话。
“婶婶,听李缠说新嫂嫂唱歌唱退了兽潮,玲花仰慕之极,想见见新嫂嫂。”
李妈妈却不太愿意,她笑道:“玲花,李缠从小这嘴就没谱,你也信他,你新嫂嫂昨日刚到,还未习惯,过几日我带她去拜见你父母,到时你们再相见如何?”
“原本该如此,只是孟元与我私定终生,约好三年后一起去省城赶考,他如今毁约失信,我便想看看嫂嫂是何等风采。”
“你们私定过终生!”李妈妈闻言,大惊失色。
“是的,而今村里人都知道。”
“那这样,你此时更不方便见她,木已成舟,你又何苦。”
“苦不苦我自知,我有疑惑,须得见嫂嫂以求一解,婶婶放心,以后绝不再相扰。”
李妈妈正要再说,唐婉却走了过来,牵着玲花的手道:“这是哪家的妹妹,长的好生标致,姐姐一见就心里喜欢。”
李妈妈连忙道:“这是前村黄家妹子,叫玲花,是私塾的女生。”
唐婉道:“妈妈,我跟玲花妹妹去后院坐坐。”
说完牵着黄玲花去了后院。
李孟元傻子一般看着这三女子唱戏。
唐婉心想:“我说怎么会这么大因果,这女子命相竟是个黄紫贵人。我早上一时得意,忘了收敛,被她瞧出了端倪,便直接杀上门来,小小年纪便有这份胆气和才智,难怪将来飞黄腾达。”
李孟元莫名陷入这无头因果,不知如何解套,坐在葡萄架下仰首看天,心事重重。
李妈妈则是心乱如麻,在前面院子里,搓着手走来走去。
李爸爸却当什么事都没看见,忙着整理茶叶。
两女子到了后院,面对面站着,彼此互相打量,黄玲花尚年幼,形容未足,但已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若是长成,容貌形体,不在唐婉之下。
黄玲花看了唐婉,心里莫名就有一种亲近感,她暗想:“她若是常人,跟李家哥哥相亲相爱过一辈子,我就是再委屈又如何,只是物反常类即为妖,我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祸害李秀才。”
她咬咬牙,胆气一壮,厉声责问:“你到底是妖是仙,为何蛊惑李秀才,须知天罡法禁下,这人间却是尔等的禁忌之地。”
唐婉笑问:“我为何要蛊惑他,他喜欢我有何不可?”
黄玲花冷笑道:“我与他一同长大,相知甚深,他若是那种见异思迁,寡情薄意,背信弃义之人,岂配我黄玲花与他私定终身。”
唐婉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李孟元接了李秀才的魂魄,便要承受这因果。
“玲花妹子,你说的极是,她若是那种人,岂配我与他终生相守。”唐婉拉着黄玲花的手,一起到石凳上坐下。
“只是你却误会,如今我不是妖也不是仙,只是个普通人,也不曾蛊惑他。”
黄玲花微微颤抖,毕竟还只是个年幼的弱女子,虽说鼓足勇气,来跟唐婉对质,但心中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世上有许多花非花,雾非雾的事情,有谁又都能说的清楚。你若不介意,我们就以姐妹相待又如何?只是如此对你太过不公。”
“还要对我如何不公?”黄玲花咬着嘴唇,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唐婉叹口气,心道:跟聪明人说话还是直白一些,绕来绕去纠缠更多。
“玲花妹妹,你孟元哥哥确实不曾负你。我有一事相告,但你知道后只能埋在心中。”
“你说。”
“好吧。”
唐婉有些无奈,她说道:“不是李秀才变心,而是他此番失踪,已是遭遇横祸,身死魂消,如今的他已不是跟你私定终生的李秀才。”
黄玲花如遭雷击,她喃喃道:“愿来如此,他没有变心,却是我误会他了。”
黄玲花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他如今等于重活一世,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而且结了仙缘,注定要踏上长生路,人仙殊途,跟你已经无法再续前缘。”
黄玲花浑身颤抖,咬了咬牙问道:“姐姐也是要修仙的人么?”
“是,我本是仙人转世,与你李家哥哥缘分极深,故而结为道侣,要一起重走仙路。。”
“只是此事关系莫大,绝不能为他人知晓,你切不可泄露天机。否则便会招来大祸,不仅你自身难保,你家人,你族人,甚而整个越国都会化成劫灰。”
“难怪姐姐风采绝世,原来竟是仙人转世,历劫红尘。”
黄玲花想着自己心上人,竟然是已经再世为人,此生再也无缘,已是彻底绝望,心神受创极深,勉强撑着说完,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唐婉将她救醒,抱在怀里软语安慰。等她心绪平稳了一些,才将她送出院门。
黄玲花跌跌撞撞离开李家,她一路浑浑噩噩,不辩东西,李缠瞧出她神情不妥,带着黄虎几人连忙冲了上去,扶着送她回家。
他以为黄玲花要跟唐婉共事一夫,看这神情怕是此事不成。他一向嘴贱,遂自作聪明安慰道:“玲花妹子,天涯何处不长草,人家嚼过咱不嚼。”
黄虎听了,大不乐意:“玲花妹妹又不是牛,嚼什么草?”
李缠鄙视他一眼:“黄虎你就不懂,郑家寡妇二婚招了个年轻相公,村里长辈都说她是老牛吃嫩草。”
……
黄玲花被他们几个一路插科打诨,心情却是稍稍放松,既然唐婉已经跟自己坦白,自己何必纠缠不清,她用情虽深,但知道李孟元并非绝情与她,心结便解。
玲花父母见女儿回来,神情虽然落寞,眉羽之间却没了求死之意,顿时大为宽心,忙牵着女儿进家。
李缠对黄老爹说道:“玲花妹子这么俊俏的人物,你莫怕嫁不出去,我李缠肯定不嫌弃。”
黄老爹听了大怒,一把揪住就要打,刚进家门的黄玲花听见,朗声道:“你若不嫌弃,就叫你父母来提亲。”
李缠一听狂喜,连忙挣脱了黄老爹的魔掌,大声喊:“我明天就叫我爹妈带三头牛来。”
他说完,叫上黄虎,飞一般去找自己父母。
李缠回到家中,对父母大叫:“爹娘,玲花答应嫁给我,你快去准备三牛车聘礼,明日一早,放炮上门提亲。”
李缠父母怒骂:“你再胡说八道,我抓你去祠堂挨棍子。”
李缠顿时急了:“这是真的,玲花妹子想把自己嫁了,她亲口答应,你不赶紧趁热打铁,被人家抢先,再想找玲花这样的好媳妇可就没了。”
黄虎也帮腔:“是真的,我也听到是玲花妹子亲口答应。”
李缠父母还是将信将疑,自己家的顽皮猴子,能娶到玲花,那得要多大的福分。
此事还要慎重,万一放炮提亲被人拒绝,那脸就丢大了。
“你张慌什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缠将经过一讲,他父母遂明白,趁火打劫虽然有些可耻,将来难免被人戳脊梁骨,但为了娶到玲花这样的儿媳妇,也是值了。
李缠父母不再犹豫,立马去找族长,要一起去黄家商量提亲的事。李缠带着黄虎则一溜烟来到李孟元家。
李家正在揉面,准备做包子,李缠一看肉馅,笑道:“二婶婶,这做包子要放些陈年火腿肉,才真的好吃。”
李妈妈笑问:“哪来的陈年火腿?”
李缠想想道:“我家好像有一条,我去给你们找找。”
他转头有吩咐黄虎:“黄虎你帮李叔剁馅,我去找找火腿。”
几人见他真的出门去找火腿,一时间有些惊异,李爸问黄虎:“李缠今天鬼上身了么?”
黄虎一边帮着剁馅,一边笑答:“他啊,走桃花运了,玲花答应嫁给他呢。”
真是一语惊四座,李缠家几代跑商,家境虽然殷实,但在村里却不被人尊敬。黄家一向眼高过顶,自己家闺女,秀才家都不太看得上,何况一个商贾。
李家父母心知这事必然跟孟元大有牵扯,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到是唐婉,笑成一朵花儿。
“这李缠真是大有慧根。”
李孟元迷惑不解:“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怎么出门就嫁人了?”
唐婉揶揄他:“我叫她跟我一起嫁你,只是你身体有恙,没这个福分。”
李孟元听得恼火,不再揉面,径自回房看书。
李缠果真取了一条陈年老火腿前来,李妈妈哪里肯收。李缠只好自己动手,切了几片剁碎拌入肉馅。
唐婉却说:“嫂嫂成全了你的好姻缘,这条火腿却是不够谢的。”
李缠连忙鞠躬回应:“嫂嫂大恩大德,李缠自然永记在心,但有使唤我李缠的地方,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话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改日我跟你李家哥哥上京赶考,要一去数年,二叔叔他们你可要照顾好了。”
“嫂嫂放心,二叔叔二婶婶,就是我的亲爹亲妈,你们安心去考取功名将来光宗耀祖,我自会在家替你们敬孝。”
李妈妈听了也笑骂:“我跟你二叔叔,正是盛年,那要你瞎操什么心,既然玲花答应嫁你,你就要好好待人家,千万不要委屈了她。”
李父李母还不到四十,自然无需李缠照料。
“二婶你放心,我会像孟元哥说过的什么放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般心疼他,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唐婉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妈妈:“你这孩子说的什么疯话,从小到大就是不爱读书,要不然考取个功名只怕也不难。”
“二婶婶,我们家入了商籍,三代内不能考功名。”
“读书也不光是为了求取功名,读书明理,陶冶性情,才是首要。”唐婉点拨李缠。
李缠闻言,愣了愣,笑道:“那我明日起,就来跟孟元哥哥一起读书,省的自家媳妇将来瞧不起我。”
次日一早,村里炮声隆隆,李缠父母请了村长族长,装了五大牛车娉礼,到黄家下聘。双方到祖庙祠堂画约成礼,定为亲家,等黄玲花满16岁,便择黄道吉日过门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