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元没来由的焦躁不安,心绪不宁,他问唐婉:“玲花有了好归宿,我该高兴才对,为何反而有些失落,不能自安。”
唐婉知道是那魂种的因果反噬,却说道:“李缠虽然聪明,却非玲花佳偶,你内心担忧,所以不安。”
“这,该如何是好?”李孟元在院子踱步良久,也想不出上策,只好回书房看书排忧。
午后不久,李缠带着黄虎来找李孟元。
李孟元听闻他要跟自己读书,顿时大喜,连忙取出五经全书,教他读念。
头半个时辰,李缠还能坐住,后半个时辰已经开始看天看地,口不在心,再过半个时辰,已然读着读着去见周公。
李孟元心道:“他年过十五,心性已成,要静心读书,恐怕要花些水磨功夫。”
他见唐婉向他招手,遂离开后院,进书房问道:“婉儿,何事?”
“玲花来了。”
“那我去见见。”
“她是来找她如今的相公,你猴急什么?”
“哦!”
“你就在此,看玲花如何镇压李缠这猴子。”
李孟元闻言有些讶异。
黄玲花进了李家后院,看见黄虎和李缠正趴在那石桌上酣睡。
她一声不吭,默默坐在李缠身边。
李缠睡梦中与玲花成亲后,玲花相夫教子,家道大兴,他正春风得意,忍不住笑出声来。
黄虎被他笑声惊醒,看见玲花,大吃一惊,连忙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李缠美梦破灭,有些恼火,起身对黄虎怒道:“你踢我做什么?”
他见黄虎脸色有异,转头一看,玲花静静坐在那里。
他连忙堆笑道:“玲花,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在此求学读书,便来看看。”
“读,读,读书,我这就读,刚才读的久了,有些困,就闷一会。”
玲花不吭声,只是眼里泪水,打着转转滚了出来。
李缠顿时慌了手脚,他急道:“玲花,你别哭,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找他算账。”
“没人欺负我,我只是觉得生无可恋,自怨自艾罢了。”黄玲花抹去泪水,默默坐着。
“咱们刚定亲,玲花你怎么又要寻死觅活,我若是有地方委屈了你,你说我改就是。”
“你没有委屈我,你知道我喜欢读书人,便来读书,只是你生性静不下来,强坳着自己,又坳不过来,却让别人看笑话。”
“我自己被人取笑也就罢了,连累父母家人,已是万死莫赎,如今与你定亲,你为了哄我,又成了众人笑柄,你说这世上可还有我立足之地。”
李缠噔的一下,坐在石凳上,满头大汗。
“你内心不想读书,就不要读书。”黄玲花抹着泪起身离去,黄虎连忙跟着。
剩下李缠在那发傻。
唐婉走进院子笑道:“好姑娘那有这么容易娶到手,你若不真心珍惜,到手的鸭子也会飞了。”
李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嫂嫂教我!”
唐婉摇头道:“术可教,道却要自己悟。”
天上云淡风轻,院子内花摇虫鸣。
唐婉与李孟元一起出门去湖边看落日,留下李缠一个人在那自省。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两人走走谈谈,互诉心声,李孟元的得知自己是再世为人,也是感叹不已。
他握着唐婉的手,柔声道:“既如此,还要好好教导李缠,让玲花真有个好归宿。”
“你没见今日玲花收拾那李缠,就如鬼王收小鬼,简直就是手到擒来,哪里还用你操心。我如今虽然没有大道法,但望气之术还是有些,你尽管放心,他们二人将来富贵不可限量。”
正说着,李孟元忽然一阵眩晕,神魂似要脱体而去,他瞬间摇摇欲坠。唐婉一惊,睁开法眼一看,那魂种竟要脱体而去。
什么人在替李秀才招魂?唐婉大吃一惊,何人有如此大因果,竟能撼动已经与李孟元融为一体的魂种。
她默念咒语,用定魂法,定住魂种。而后神念极扫,果然在水边一个小山坳里,有人正在祭拜李秀才。
她急奔上山,看着水边一身素服,身形娇弱的黄玲花。
她暗想:“这女子跟孟元纠葛太深,将来后患无穷,不若一刀杀了,彻底了断因果。”
她是杀伐果决之人,既然动心,便不再迟疑,撼动一块山石,就要推下山。
“婉儿,你做什么?”李孟元也追上山,看见唐婉神色不善,而且手扶的山石摇动不已。
他心里一急,拉住唐婉道:“我对你一无二心,你莫乱想。”
“唉,她太可怜,不若早点前去投胎。”唐婉神色不定。
“你?”李孟元拉住唐婉,眼神若见鬼一般。
唐婉豁然惊醒,一身冷汗淋漓,她身躯一软,就要到下,李孟元一把抱在怀里。
唐婉脸色苍白,一脸幽怨的看着李孟元。
这因果竟如此之大,晃乱我心神,差点犯下大错。
“婉儿你又怎么啦?”李孟元感到怀中娇儿,竟在瑟瑟发抖。
“我方才差点犯下大错。”唐婉紧紧抱住李孟元,一阵阵心有余悸。
李孟元一阵阵的心神不宁,精神也是一阵阵的恍惚。
他挣扎着抱起唐婉,想要下山回家。
只是这时一阵读祭文的声音传来,被定魂咒定住的魂种,再也不受控制,脱体而出,直奔水边。
李孟元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黄玲花烧纸祭拜了李秀才,又取出一篇祭文,边哭边读。
“……君音尚在耳,天人已相隔;……纵使昨日种种,如今日历历,又奈何今生有缘却无份,若是三生石上真有约,来生望君莫弃我……”
黄玲花念着念着已是泣不成声,最后她将祭文投入火中,又脱下素服一并焚毁,这才颤颤巍巍的攀爬着山路回家。
唐婉看的明白,那魂种始终绕着玲花,不肯离去。
此时她便是有通天本事,也招不回那魂种。无奈之下,只好现身拦住黄玲花。
“姐姐,你怎么会在此?”玲花脸色苍白,眼睛红肿。
“我与你孟元哥哥在水边散步,你咏念祭文,触动禁忌,他现在昏迷在山上,你去看看他吧。”
“啊!”玲花惊声失色,跟随唐婉来到山巅,只见李孟元双目禁闭,靠在一块石头上。
再找唐婉,已然不见。她一咬牙,奔到李孟元身边,摇晃着李孟元身躯叫道:“孟元哥哥,孟元哥哥,你快醒醒。”
这时一直缠绕玲花的魂种,慢慢融入李孟元体内,李孟元顿时惊醒。他看着玲花道:“我误你甚深,只能包憾此生。”
玲花道:“你没有负我,只是造化弄人,你跟婉儿姐姐好好相处,你过的好,我才能安心。”
李孟元欲言又止,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说好。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山顶彼此发呆。
玲花咬咬牙,起身道:“天要黑了,你快回去吧,你若沉睡,我却背不动你。”
李孟元点点头道:“好,你婉儿姐姐应该也在此,叫上他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已经答应嫁给李缠,就不再惹人嫌话,你等婉儿姐姐吧,我先走了。”
玲花起身离开,她只觉得举步维艰,心如刀割,这一走,就永远不能回头。但她又能如何,人是人非,终究这缘分已是断了,她失魂落魄的走下山坡,没有再回头。
唐婉跟李孟元站在山顶,默默看着她离开。
岁月是把杀猪的刀,什么样的伤口都能给你留下,岁月也是最好的药,什么样的伤疤都能给你抹平。
李孟元只能如此安慰自己,把一切交给时间來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