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回去了。”肖子逸惊觉,远处的草丛里,忽然传来了人类的脚步声。
“他们来打水了,这个时节虽然不是农忙时分,但还是有些勤劳的村民,时常来这里打水灌溉。”身为鼠辈的肖子逸想到这里,便转身快速跃下了井台,随即又飞快的消失在棉田深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肖子逸便化身为这样一只柔弱小兽,处处都是不便,但当世最大的财富,便是没有经过孟婆汤的洗礼,还留有完整的记忆了。
这使它时时可以记的,冥王曾偷偷跟它的耳语,这也许是它可以在鼠界立足的唯一优势了。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之初,它便因外表有异为其它鼠类所不齿,幸好它内心明了,既然冥王这么安排,这肯定便是一项优势,果不其然,在随后的日子里,自己无论是体力还是耐力,皆是其它鼠辈所远远不如的。
只是这样一来,它也被冠以“异种”的称谓,在鼠生之路,便充满了妒忌和排挤,道路变得更加的艰辛起来。
但肖子逸经常安慰自己,冥王既然说自己欠缺磨练,那这些鼠生艰辛,权当是给自己补课罢了。
它也凭借着记忆,暗暗修习冥王所授吐纳之法,经过自身不懈努力,果然是大益身心,特别是近来出现的那片黑云,似乎蕴含着神秘的力量,自己将之无意吐纳之后,竟然得到了意想不到的裨益,直觉体魄之修炼更为精进,似乎一朝一夕之间,便胜过之前数日。
“还是回家再想吧。”肖子逸躲在棉田里,待那几个打水人走过,由它们身后穿出,快捷无伦的朝着山脚下而去。
“天哪,那黑耗子成了精了。”那几个农人见了,不禁惊呼一声。
原来肖子逸这几天随着那黑云吐纳,无意中体魄已精进许多,它自己毫无觉察,其实在农人眼里,那奔跑的速度已经快如箭矢了。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肖子逸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中,对于鼠辈来说,当然只是一个地洞而已。
可这地洞,却无疑又有别于一般的鼠洞,这洞中极其空旷,洞壁皆是天然的岩石,显然是该能挖洞的地方,都已经挖到极致了。
奇特的是,这洞壁竟然还雕刻着花纹,洞里还摆放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物品,很像人类的家具,甚至还有一张木质的床铺,上面铺着一张小兽毛皮,质地甚是华美,而在床榻之上,竟然还躺着一只灰褐色略带杂纹的大老鼠。
“儿子,你回来了。”那只大老鼠一见肖子逸回来,急忙起身相迎。
“儿子,真亏了你会想,你做的这张床铺还真舒服,刚才一躺在上面,我竟然舒坦的睡着了。”
这大老鼠显然是只母鼠,她正是肖子逸在这鼠界的母亲,也是这两个月来,它在鼠界最亲近的老鼠了。
“子逸,吃饭了。”这时,又从洞穴深处传来一个雄浑的公鼠声音。
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肖子逸身前。
这是一只成年的公鼠,身躯庞大,外貌狰狞,和众鼠不同的是,它竟然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闭着,仿佛受过什么伤,已然瞎了一般。
“爸,刚回来就吃饭,也让人家歇歇再说嘛。”肖子逸对这只大老鼠似乎格外亲近,说话也似孩童般撒娇。
这独眼大老鼠,无疑就是肖子逸在这鼠界的父亲了,它自小跟它长大,虽然留有前世记忆,但鼠生两个月,犹如人间一十八年,这感情也是相当深厚了。
而这独眼公鼠也称呼鼠子为“子逸”,实则并不是巧合,而是在肖子逸还是一只小鼠的时候,便给自己起了名字叫做“肖子逸”,父母拗不过它,觉得这名字倒也朗朗上口,从此便也如此称呼它了。
而它在鼠界的父母,名字则十分随意,父亲因为天生独眼,则在族中排行老四,所以别的鼠便称之为“独眼四”。
而肖子逸的母亲,因为本身体色略微有异,母系姓石,所以被称之为“石花”。
独眼四和石花当初生下肖子逸这个“异物”,也是受尽了白眼和委屈,并且族里还怕它们再生下什么怪物,还掠夺了它们的生育权利,因此,它们除肖子逸之外,还别无所出。
不过这样一来,它们一家三口反而更为幸福,肖子逸生性聪明,体魄和耐力皆为鹤立鸡群一般,所以它们也坚信,儿子生的这么与众不同,不禁不是低劣,反而是更为优势的表现,只是这族中守旧思想严重,元老们老眼昏花,不识货罢了。
肖子逸更是凭借记忆,表现了不同于一般鼠类的方面,比如,它会用爪子雕刻石壁,雕出美丽的花纹,还能做出一些人类居所才有的简单家具,还造了舒适的床铺,胜过躺在冰冷的地上,那样既不舒服也不健康。
这些,独眼四和石花也都颇为支持,就刚才,石花还躺在儿子为她做的床铺之上,一边享受一边感叹自己的儿子头脑聪明呢。
接下来,如同往日一般,一家三口坐在了石桌旁,开始享受这一天的午餐。
对于鼠类来说,要坐在石桌旁,规规矩矩吃饭,的确听起来有些令人咂舌,但现在却正是如此。
“现在,是不是觉得我们越来越像人类了。”石花忽然停住,说出了一句她早就疑惑的话。
“是呀,爸,我也觉得最近不只是我们,好像所有的鼠类都在学着人类的行动,这在我们鼠界,是不是种潮流呢?”肖子逸也是不解,只好求教于父亲。
独眼四捋了捋鼠须,轻叹一声,“自从看到那片奇特的黑云,我便有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这天地之间,会有什么异变发生,所以,我觉得,我们鼠类的异常,也可能与此有关。”
原来父亲也见到那片黑云了,也同样有不祥的预感,这可能是鼠类的知觉比人类更为优胜的缘由吧。
“那么爸爸觉得,会是什么异变呢?”肖子逸毕竟在鼠界刚刚成年,很多事情,还要求教于见多识广的大鼠。
独眼四皱了皱鼠眉:“这件事情,其实我们鼠族的长老早有教诲,早在两月之前,我族的护法长老之一,便夜观星象,看到了些蛛丝马迹。”
“它曾说看到满天星斗忽然移了位置,各星座也乱的不成章法,这显然是九天宫有难的预示,至于是有什么难,长老可就看不出来了,反正是九天之上有了异变,那么这九天之下,自然便会劫难重重,生灵涂炭了。”
“哎,当初好多同族都说子逸天生异象,是不祥的征兆,没想到还真说中了。”石花叹了口气,跟着插嘴道。
啪!独眼四却仿佛暴怒了,伸爪用力拍了下饭桌,“它们算什么,它们分明是妒忌,这天地的异象,哪里会和子逸有关了。”
肖子逸坐在一旁,往事都历历在目,当时自己虽是襁褓幼儿,却因为记忆未失,还能眼睁睁看着发生的一切。
自己这一世的鼠父鼠母,可也不是一般鼠呀!
想当初自己刚刚降生之时,同族之鼠纷纷惊慌失措,就连护族长老也是惊讶变色,这一只毛皮颜色奇异,体型也大了半分,形容滑稽的小鼠,实则是它们心中的不祥之兆,护族长老翻阅族内千代典籍,也没有有过同等的案例,因此族内更加的鼠心惶惶,最后商议之后,定要处死这一对母子了。
肖子逸的母亲个头硕大,也是一只刚烈勇猛的母鼠,危难当前,她势要保护自己的幼子,同时也要护自己周全,她心想,既然大不了是死,那不如拼斗一番,逃出这鼠族之后,带着幼子做个野鼠倒还洒脱自在。
于是石花带着幼子,咬伤了数只前来侵犯的族类,当要逃脱之际,却被几只硕大的公鼠团团围住。
石花寡不敌众,正在危难之时,独眼四出现了,刚刚它去出外觅食,没想到才一会的功夫,这些同类便对自己的妻儿下了狠手。
独眼四怒不可当,尖利的爪子一挥,怒吼一声,将前来侵犯的鼠类尽皆咬伤,众鼠见它威猛,纷纷惶恐而退,独眼四此时已经失去理智,正要冲上去将它们咬死,这时鼠界最年长的护法长老却出现了。
长老见此情景难以收拾,要是执意追究下去,恐怕损失更为惨重,于是便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那就是未免出现更多的不祥之兆,此后独眼四夫妇要断了子嗣之想。
然后搬到全族最偏僻的洞穴之内,虽为族类,独眼四也不得参与族内议事。
最后,便是如果肖子逸长大之后作出有伤族类的祸事,独眼四夫妇绝不可以偏袒,要由族类长老按章行事。
石花毕竟是母鼠,不想多惹是非,既然长老发话,当然也是希望各让一步,于是便劝丈夫答应下来。
独眼四怔了半响,本来它们如此残忍,自己势要跟它们拼个你死我活,但此刻看到自己心爱的女鼠,和襁褓中可爱的儿子,它的心瞬时软了下来,于是便答应了这实则有理却又很无稽的条件。
自此之后,独眼四带着石花和肖子逸,一家三口住在这个偏僻的山洞里,这里距离大山最近,却距着水源最远,还暴露在山里猛兽的视野之内,虽然是家鼠,却又距离着农家最远。
如果是寻常鼠类,族中长老这样做的目的,也无非不过是让它们自生自灭而已,可是这却难不倒独眼四,它体型彪悍,有着一身力气,就连石花也是女鼠中的好手,因此,这距离也都不是难事,它们一样可以搞到农家最丰盛的粮食,最肥美的甘薯,因此一家人也是吃喝不愁,其乐融融。
但是肖子逸,却还是一直受着歧视,几乎所有的鼠类都不待见它,同龄鼠类也不和它玩耍,特别是一些小母鼠,见到它就跟见到瘟神一样,甚至会尖叫着跑开。
但肖子逸却是满不在乎,它对她们,还真是不肖一顾呢,因为在它的鼠心里,却有着人类的梦想,它始终在憧憬着,憧憬着那被预言的异变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