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麟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整整一天。陆湘的情绪也并不好,许墨一直在旁安抚,他知道关毅哲对陆湘而言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况且故人已逝,他只有叹息和对陆湘的心疼。
许崇阳在关鹿其出门后,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可关鹿其速度太快,已经驱车离开。许崇阳本来一直蹭着陆麟的车,不愿意自己出力,可这种时候,他必须得陪在关鹿其身边,起码他的心已经没办法忽视那个女人的情绪了。
“该死”,车钥匙在陆麟手里,许崇阳也不能在这种时刻去跟他要,无奈之下,陆麟只好把车库里那辆自己超级宝贝的车提了出来,远远的追着关鹿其。
终于在入京高速的一段路上,许崇阳追上了停在路边的关鹿其的军车。在思考了一番之后,徐重演靠着路边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前方车内伏在方向盘上的身影,许崇阳知道关鹿其在哭。虽然相处不久,但他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关鹿其的个性,这个时候,他默默的守在一旁就好,再多的也是多余。
而把自己关在房间的陆麟,正空洞的坐在窗前,手上紧紧的攥着关鹿其留下的日记本,他不去翻看,是不敢还是不想,就连陆麟本人也不知道。
枯坐了许久,陆麟竟沉沉的睡去,梦里他回到了约见关毅哲的那天,两人深谈许久,陌生感全然消失,他静静的听着对面那些与自己不谋而合的观点,和让自己眼前一亮的想法,收获颇丰。
梦里的陆麟笑的那么开心,仿佛一个小孩子看到了崇拜已久的偶像时,那份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只是那笑容却终究在泪水中被淹没了,陆麟惊醒,擦干了眼角的泪滴,当发现一切只是梦境的时候,陆麟失落极了,他多希望,一觉醒来,发现一切只是梦,关鹿其没有来过,而关毅哲也正在等待跟他的下一次约会。
定了定心神,陆麟拿起了那本已经被自己抓的有些皱边的日记本,缓缓的翻开。
第一页是陆麟出生后不久的一个日子,关毅哲文笔间的喜悦瞒不住陆麟,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出生,他从来都是知道的,而且是那么骄傲,那么兴奋。
继续向后翻,陆麟发现这一本日子记录的都是自己这二十年来发生的许多大事。比如第一次说话,第一次爬,第一次拿第一名,第一次得奖学金等等,那些陆麟自认为微不足道的事,都被清楚的记录,原来,关毅哲从来没有缺席,只是,一直没有出现。
陆麟翻阅着关毅哲的日记,心里的一些疑问也渐渐明朗,比如自小开始,每个月妈妈都会拿回来一本标注的很明晰的百科全书,到后来自己的专业方向杂书,每一本都是阅后有心得的精装版。
每一次换了一所学校,都会受到老师甚至是校长的格外重视,每每都给他最好的机会,陆麟总以为是自己的幸运,如今想来,也是关家的关系。
日记的最后一页,有一封信,上面提名,‘吾孙麟儿,亲启’,看笔触,苍劲有力,却是提枪上阵的将军笔迹。陆麟知道,那是已经过世的爷爷留给他的信。
陆麟小心翼翼的拆开那封信,眼泪瞬时间夺眶而出,五张信纸满满的字迹,写到最后已经显得虚浮无力,这是关老将军在临终之前,提起力气写下的信。每一个字都几乎耗尽了他的生机。对于陆麟,关老有太多的不舍,他虽然没有听陆麟叫过他一声爷爷,可是对陆麟的爱从来没有停止过,他唯一的遗憾是临终到最后都没有听到这个孙子叫一声爷爷,可他仍旧说,为这个孙子骄傲,希望他快乐。
陆麟心绪乱了,原来自小他从没缺失过任何爱,只是他看不到。
关老在信的最后留下了一张满布数字的单子,跟一枚徽章。那每一个字带给陆麟的震撼绝不亚于见到亲生父亲的那一天。
关老为陆麟留下了一笔无价的财富,陆麟现在已经完全清楚关毅哲和那从未谋面的爷爷对自己究竟费了多少心思,和多少的爱。
在情绪崩溃之际,陆麟有翻看了那本相册,便再也顾不得其他的冲出了房门。那相册上,每一张都是关毅哲躲在远处,调整镜头跟陆麟的合影,运气好的时候还有正面,不好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影。
难怪,关毅哲那么了解陆麟的喜好,难怪,他们那么投缘。陆麟不知道,既然这么的爱自己,那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能解开这些疑问的只有一个人,他的母亲,陆湘。
陆湘听到陆麟房门大开的声音,便寻声而去,眼角的泪还没干。陆麟迎面扑到陆湘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的哭泣着,“妈,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他们一直在我身边。”
陆湘轻抚着陆麟,许墨也在一旁哽咽。
“小麟,是妈妈的骄傲啊,是妈妈让你错失了跟父亲相处的机会啊,妈妈真的好对不起你。”陆湘满是自责的口吻,让许墨和陆麟心疼。原来当年,陆湘在跟关毅哲分手之后发现怀了陆麟,从来要强的她毅然决定生下孩子,独自抚养,给他最好的教育和全部的爱。
所以她没有告诉关毅哲关于孩子的事情。但是陆麟出生后的几天,关毅哲还是发现了,可那时他已经服从家里的安排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军门小姐,一切都晚了。
陆湘执拗的拒绝关毅哲的探看,可关毅哲还是一如既往的关怀,哪怕每一次都被拒之门外,哪怕送去的东西都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甚至陆湘还搬到了北京几千公里外的南市,就是为了躲开关家。
可关毅哲还是找了来,他承诺不会让关家任何一个人打扰陆湘母子的生活,但是请不要拒绝他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陆湘终于松口,同意关毅哲和关家人远远的看着,但是绝对不能出现在她们身边。关毅哲听到这个消息时,高兴的像个孩子。当即便拿出了关老为孩子取得名字,单字一个麟,关老原意是希望孩子姓关,毕竟是关家的长孙,可关毅哲阻拦住了,关老也只好退步。
陆湘见这个名字寓意也不错,便退步取了陆麟这个名字。
后来,关毅哲果然没有出现在陆湘的面前,只是每次在陆湘公司遇到问题的时候,他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并给出最有效的帮助。久而久之,陆湘也习惯了这样的一种相处模式。
陆麟听着陆湘一字字的回忆过往,他不怨自己的妈妈,因为那是多么骄傲的一个女人,陆麟太知道了。
“小麟,你懂事之后,也从来没有问过关于爸爸的问题,甚至是跟你许叔叔你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妈妈也不愿改变的你的生活。好在你跟崇阳的感情很好,也让我稍稍安心。妈妈以为可以这样简单的过一辈子,所以即便决心让毅哲和你相认之后都没有告诉过你这些事,妈妈对不起你。”
陆麟紧紧的抱着陆湘,“妈,不怪你,是我,我觉得没有爸爸是我一生最不光彩的事情,所以我情愿去忽视,也不要想起。”母子俩哭做一团,惹得许墨也是一阵心酸,他认识的陆湘是职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强人,他爱的就是那个骄傲的女人,可以与他比肩的傲气。
陆麟起身扶着陆湘坐到沙发上,“妈,我想带他去他最想落脚的地方,那个你跟他初次见面的地方。”陆湘听到陆麟这么说,心里有意思安慰。
“小麟,妈妈很高兴你能理解毅哲,我跟他相遇是在内蒙古的一个小城,当时他去写生,而我去那里穷游,时间太久了,我不确定那里是否还像从前一样,你去看看也好。”
陆麟坚定的点点头,对于关老的那封信,只字未提,虽然从心底里尊敬这位素未谋面的爷爷,可陆麟觉得那份见面礼太贵重了,他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