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上的车来车往,终于在傍晚时分,渐渐安静下来。
在车内抽泣的关鹿其似乎也平静了下来,她支起身子,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身后停靠的金色跑车,依稀猜测到车主的身份。
思量了一会,关鹿其起身走下车,来到了许崇阳的跑车前。许崇阳没敢怠慢,立刻推门走了下来。“鹿其,你还好么?”关切的询问让关鹿其的心里稍稍有些安慰。自从叔叔出事,家里的氛围都不好,婶婶把自己关进了庙里概不间课,父亲还在部队公干,关思远和叔叔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所以这些事都是关鹿其在处理,她强忍着难过情绪,料理大事小情,终于也是有忍不住落泪的时候。
“崇阳,谢谢你。”许崇阳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可是关鹿其一句谢谢,让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寻常姿态的女儿家,对她的理解和陪伴可能比所有安慰的话更重要,更能让她感受到温暖。
“在这里呆够了话,我送你回北京,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去料理,你可不能在这里多耽搁啊。”许崇阳说话间,轻轻的撩了撩关鹿其额前散落的头发,看似暧昧的举动,发生在这两个人身上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丝挑逗的意味。
关鹿其淡淡的点头,“果真被你发现了,这破车又抛锚了。”许崇阳其实在刚停车没多久就猜到了,“是呀,女军官的车脾气好像也不怎么好么?”
虽然这样的时间,不适合开玩笑,可是许崇阳的话还是让关鹿其展露笑颜。
在回北京的路上,两个人话不多,但气氛还算和谐。
把关鹿其送回北京后,许崇阳没有多做停留,因为家里的状况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可回家后,许崇阳却感受到了家里的异常平静。问过帮佣阿姨,才知道,陆麟已经带着关毅哲的骨灰自驾前往内蒙古,他要把关毅哲葬在跟他妈妈初次见面,也是他最为留恋的那个地方。而许墨陪着陆湘出门散心去了,短期内不会回来,偌大的家只剩下他一个人。
所以,许崇阳也没有停留,直接回到他和陆麟租下的那间公寓。偶尔无聊就到珈珩那里坐坐,两人也没话,最多就是喝喝酒,一起看看电视。
苏眠得知关毅哲去世的消息时,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这一批军区长大的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关家二叔,他为人最为温和,平易近人,画画还特别好,总是能用画笔记录下他们最快乐的时光,尤其是苏眠,跟关家走的特别近,自然和关毅哲的感情也很好。
所以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苏眠先去找了关思远,本来也是碰碰运气看看他在不在家,却惊讶的敲开了房门。关思远以为苏眠来是说白悦的消息的,他这几天一直吵着要去找白悦。可听到的却是自家二叔的消息
关思远一脸事不关己道,“嗯,两天前得到的消息。”冷漠的没有夹杂任何感情,其实不止对二叔,关思远对自己的老爸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苏眠很诧异,那么好的关家二叔怎么会让关思远这般不以为意,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关思远,你混蛋,那是你二叔,即便是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辈都应该回家亲自吊唁,可你身为亲侄子,竟然这么无动于衷,你太冷血了。“
关思远依旧冷哼,“我只知道自小只有姐姐和妈妈是真的疼爱我,而他们,都只会关心另一个人,那我为什么要装作很团结家人的样子,假不假?”
苏眠不知道关思远说的另一个人是谁,以为是关鹿其。她毕竟不是跟关思远一起长大的,所以不知道他心里原来对家人有这么深得怨恨。其实,苏眠从前也有过疑问,为什么关家爷爷会舍得让那么小的关思远远赴国外,那可是关家唯一的孙子啊,如今想来可能真的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可苏眠的脾气哪里是能随意就退让的,“我不管,关思远,你的那些话纵然再有道理,也没有中国的一句老话‘人死为大’来的有理,这是做人起码的尊重,我去定票,你跟我一起回去。”
“不。”关思远非常坚定的否决了苏眠的提议,不容置喙。
苏眠退了一步,“算我苏眠求你。”关思远没反应。
苏眠又退了一步,“你心疼一下鹿其姐好不好,你想关伯伯人在部队,家里的事谁来处理呢?”关思远停下了脚步,“我姐能处理的好。”
苏眠忍无可忍,“关思远,我跟你说,我就是打电话去部队叫人来也要把你抓回去,这点你不要怀疑。”关思远还真的不敢怀疑,苏眠自小就在部队长大,比起关思远她的确有这方面的优势。如此强硬的态度下,关思远终于让步,“好,但我不保证我回去能帮上任何忙。”
苏眠很满意这个结果,一个电话就解决了两人的票务问题。
关毅哲的葬礼也在关鹿其操办,苏眠的帮衬下处理好了。关鹿其整个人瘦了两圈,关思远也很心疼。他几次劝姐姐休息休息,可关鹿其硬是不肯,关思远没有办法了,只好说,作为关家的男孩,他才是最有责任来为叔叔操办这件事的人,终于,在最后一天,关鹿其答应去休息,让关毅哲守着。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守的了,关毅哲的骨灰已经被陆麟带走,留下的不过是一些衣服而已,可关鹿其仍然坚持要按照仪式完成葬礼。
当晚,关思远守在灵堂,他虽然嘴硬,但是在灵堂上,他还是一丝不苟的完成小辈该尽的孝道。苏眠来的时候,关思远正跪地抄写心经,这是关家的传统,三代为军官,家里好多人都死在了战场上,这一辈的两个孙子却都没有从军,唯一的女儿却躲不过命运,戎装加深。
也正是因为这样,关老并不看重关思远,对于孙子的期盼和关注,他都给了陆麟,对于军队的向往和荣耀,他又得了关鹿其这么个好孙女,所以,关思远一直都不受重视,连带着父亲也老早就把他送到国外去读书,期间,除了关鹿其在仅有的放假时间会去国外看他,家里其他人都没有多关心,虽然衣食无忧,却也没有得到该有的关爱。
“关思远,需要我帮忙么?”苏眠好心一问。
关思远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抄写心经,苏眠虽然不悦,可是在这灵堂内,她也不敢造次。看旁边还有一个铺垫,她便也跪倒一旁了。
关思远却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话,“起来,这里是我未来妻子的位置。”苏眠听到这话,脸涨得通红,的确,按照礼仪来说,跪在关思远下首的位置除了弟弟、妹妹就只能是妻子,她一个外人的确不合适。
苏眠立刻站了起来,尴尬的退到一旁,“我先回去了。”转身欲走时,关思远又说了一句话,“你坐到那边就好,不要乱走。”那苏眠现在要是走的话,就有点不合适了,她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关思远抄写心经,那字迹好看极了,清秀隽永,力道十足,虽说是男孩子写出来的字,但也十分柔和。
字如其人,关思远必定也是一个心性平和,善良的人,可能只是因为太缺少家人关爱了,才把自己武装成这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苏眠暗暗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