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灵堂里除了关思远落笔的声音,几乎什么都听不到。苏眠也难得的有这么安静不跟关思远斗嘴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关思远抄好了经文,恭敬的叠好放在一边。然后起身坐到了苏眠身边。苏眠心想这个时候她也差不多该回家了,刚要张口,关思远却忽然道。
“你说,那个位置,小悦将来会接受么?”关思远虽然在跟苏眠说话,可是目光却一直盯着苏眠刚刚不小心跪下的那个位置。若有所思却别有一种烦扰在心中。
苏眠忽然有一丝奇异的感觉在心中滋生,她还形容不出,只能顺着关思远的话继续说下去。“或许,会吧。不过,我倒是一直很好奇,好像从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一直在追小悦,只是从来不知道你是注意到我们小悦的?”苏眠也不知道该跟关思远聊些什么,就只能从白悦身上找找话题。
关思远听到苏眠的话,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苏眠每每都会在关思远注视白悦时看到这种神情。“其实,也没什么。”苏眠以为关思远不想说,正想着怎么接话,不料他却继续说道。
“两年前,爷爷过世,我爸逼着我从国外回来,索性学校也都办理了退学。我退无可退,只能选择了南大,这个我还算看的过去的医学专业。不过,耗着那一口气,我也不打算有什么作为,所以刚来学校的时候,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我。”
苏眠仔细回想,竟也只是记得关思远这一年来的事情,好像之前的那一年他根本就不在南大一般。“怎么,你也想不起我是两年前到南大的?”关思远看透了苏眠的心思,苏眠尴尬着笑而不语。
关思远继续道“可我这身高是怎么也低调不了,校级篮球赛,我被辅导员推选出来,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我还记得的那场球对的就是小悦他们学院。”苏眠记起那场球,小悦被林初文坑进了拉拉队,就是因为换宿舍的事情。
“我的球技很烂,所以那场比赛并未给球队任何一点帮助,连我们自己的拉拉队员都不屑理睬我。所以我连一瓶水都没有收到,但是整场比赛下来,汗液分泌量太多,确实有些累了。回到休息区,我发现我的椅子上放着一瓶水,当时还确实有些意外。喝完之后才注意瓶底有个名字,白悦。也是那时开始,我才开始注意到她。”
苏眠努力的回忆那天的场景。
在拉拉队员里看到白悦的身影后,苏眠巴巴的跑过去,才发现白悦站在那里都快睡着了。苏眠当即不悦,责怪道“小悦,你根本不够睡还来当什么拉拉队员。”
白悦惊醒,看到苏眠,便直接靠在她身上,“我也不想,林初文搬出了老宋,你让我怎么说,学分还要不要了。”苏眠无语。
“叔,我去后面补一觉,你先帮我拿着哈,林初文准备的拉拉包,天知道她又用什么刷存在感。”苏眠接过那个粉红色的精美小包,好奇的打开一看,都是一些小零食和腕带还有医疗用品,估计是为本院球队准备的,苏眠窃喜,正好便宜自己了。
整场比赛,医学院打的不好,大家的兴致也都不高。可苏眠却注意到其中打的最差的那个队员,虽然输球很大的原因都是他,可那人却丝毫没有因此影响发挥,虽然他的发挥根本无济于事。
苏眠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拉拉包,将其中的那瓶水放到了休息区那队员的椅子上,也算是一种鼓励吧。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关思远,更没想到的是,那瓶水竟然还贴着白悦的名字。
“思远,你就是这样喜欢上小悦的?”苏眠略微惊讶,想不到竟是自己的无意之举才让关思远存了这样的心思。
关思远道,“或许吧,因为那之后我就开始注意到小悦,也渐渐的发现虽然她对待什么事都是懒懒的与世无争,但却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见,挺好的。后来,也许是渐渐放下了对爷爷的不解,也或许是想要白悦注意到我,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关思远。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第一次,苏眠和关思远聊了这么多。虽然话题都是关于白悦的,可苏眠却感觉,对于关思远,她也不那么陌生了。“思远,如果,当时没有那一瓶水,你会一直掩藏锋芒,只做个低调的做个医学院的学生吗?”
关思远思索了片刻,轻轻的点头。“我不知道还有谁值得。”
苏眠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告诉关思远,那瓶水其实是自己放下的,只是,为了鼓励他。可随后一想,自己当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是谁送的这瓶水,也不重要了。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从一开始再聊白悦,渐渐的聊到两人对未来的打算,虽然目标都是军总院,可是关思远却是看上了军总院有外派志愿者的机会。他想成为无国界医生,而苏眠则不同,她只想踏踏实实的成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安然度日,有时间跟小悦一起谈天说地,将来成为一对快乐的老太太。
关思远感觉到苏眠的外表和内心竟有这么大的区别,也有些意外。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两人的话题似乎也非常多。这一夜,苏眠没有回家,她父母也没有找她。
第二天,是关毅哲出殡的日子,参与追思的人多为军政要员和一些掌控军需品的企业高管。关思远和关鹿其代替子辈出席,关毅横也为了亲弟从部队赶了回来,一瞬间,关鹿其感觉到了父亲的苍老,两年间,爷爷和二叔先后过世,对于父亲来说,的确太过残忍。
关鹿其想要劝慰,却发现,自己都无法释怀更不要说与二叔一向感情最好的父亲了。关毅横的出现,引来了许多军政要员的攀谈,关毅横礼节似的点头示意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关毅哲已经去到他最想去的地方了,心里也稍稍安慰。
苏眠跟在父母的身后,来向关家二叔做最后的告别。她不知道关毅哲已被陆麟带走,心里格外的难过,那种挥手便是永别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体会。行礼之后,苏眠被关毅横叫去,示意她跪在关思远下首的位置,理由虽然是关毅哲生前也是像对待女儿一样疼爱苏眠的,可在场的人尤其是苏眠的父母都明白,关毅横已经存了把苏眠当儿媳妇的心思。
这一点,苏眠和关思远却还都没看出来,洞悉父亲心思的关鹿其,并未表现异样,比起白悦,她的确更加喜欢苏眠。
因着昨晚的深聊,关思远也并未排斥苏眠跪在那个位置。他们此刻还没能明白,有些位置,一旦被人占了,那一辈子可能都离不开,这就是命运最爱开的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