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辰结束刚不久,昀桑便听闻瑞王长孙煜宸被皓帝传入宫中教训了一顿,不乏夹杂着婚礼时意外又查不出原因的恼怒。四皇子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并于家中面壁,这让朝中众人态度突然莫名起来,却又无人太多过问此事。
看着倒进芙蓉白玉杯中的茶水,长孙煜宸不禁眯了眯细长的凤眼,右手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和田玉扳指,一旁身着墨兰长衫容颜略沧桑的男子见之,道:“殿下似乎毫不担心自己如今的处境。”
长孙煜宸却仍是不慌不忙抿了一口杯中上好的太平猴魁,才道:“不过是个面壁思过,先生大可放心。”
被尊称为先生的男人心中摇了摇头道:“殿下前日于太后寿宴上做的有些过了。”
闻言,长孙煜宸冷笑一声道:“本王就是不想看她一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样子。”
“殿下慎言,”加重那两字,瞥了他一眼,抚了抚长髯道:“须知这天下皇上才是掌权者。”
“先生在本王这便不用讲究什么了,府中都是自己人”长孙煜宸道,“况且还有银环堂的死士。”
“殿下须得以上位者的要求约束自己。”
“先生就别费尽心思说教本王了,”转了转掌心晶莹剔透的玉杯,于阳光下反射出瑰丽的光芒,细碎在手心,长孙煜宸眸色渐深,“本王就是不按父皇那一套陈规滥调,这天下也尽在掌中,何况,父皇坐着皇位,还不是得仰着太后鼻息行事,还不如……早些退位。”
“殿下!”先生嗓音极为严厉,“先不谈太子之位是否是殿下囊中之物,便是五皇子的兵力便是不容小觑,殿下何来自信如此妄言!”
长孙煜宸毫不在意道:“本王那皇兄空有‘四公子’头衔,而兵权,完颜玉现在在本王这里,那不过迟早是本王的。”
“那为何殿下两次皆未成功?”
长孙煜宸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的阴霾,嘴上却笑着道:“此事本王定会查清,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三番五次从中作梗!”
笔尖倏然一顿,一滴墨色晕开在那未成形“欢”字上,廷珪墨悠然的芬芳蔓延开在宣纸间。昀桑愣了愣,摇了摇头将其放于一旁,又抽出另一张,继续提笔着墨。
一旁将茶盏甄满茶的桑柔看了看那副字,不禁道:“公子这都是今天第三张了。”
“心不静,自然写不来。”
“我瞧着公子今天心情不错,怎么会心不静呢?”
昀桑当然不会告诉桑柔是因为自己写这句“雪沫乳花浮茶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时,几次三番想到长孙引修持笛的手也漂亮的如同雪沫乳花般,让人忍不住想把玩一番。
咳了咳,昀桑瞥了桑柔一眼道:“桑柔姑娘今日怎么有时间陪着我练字了?”
“我可是按照公子您的要求练完了剑,温习完了功课才来陪着公子的,”桑柔道,“公子是嫌桑柔聒噪了么?”嗓音颇有些委屈。
这倒是让昀桑有些汗颜了,不禁又咳了咳道:“我还不是怕桑柔妹妹在这里陪我练字过于无聊了吗,怎么会嫌弃你。”又忍不住腹诽道,真是岂有此理,每次遇到与长孙引修有关的事情,自己都是一副有些慌乱的模样,这状况实属不测。
“那就麻烦桑柔妹妹帮我磨墨了。”
看着桑柔满心欢喜地接过砚台,昀桑小小松了口气,心道虽说长青宫是她手中势力,实则其中各个皆是人精,性子偏野。与他们相处不似主仆,反而似亲友,即便平常较为难哄,但真正个中管理大事皆不用昀桑操心,令人颇为欣慰,这也算是即使长青宫不参与武林争霸仍然于其中占有极高地位的原因。
眼瞧着昀桑终于将字写好了,桑柔迫不及待将其拎在手中,轻轻吹拂着,等它完全干透方才心满意足将其卷起道:“公子的字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了。”
“桑柔妹妹就不用恭维我了,且不说我父亲和师父,便是‘四公子’之首的昭明太子长孙引墨宝于我也是只高不低。”说完方察觉自己无意间又提了谁的名字,竟是有些懊恼的敲了敲额头,却听得桑柔道:“对了,公子,太子的药还未去抓。”
“不用去了,过些时日我自会再去与他看诊,那是再开也不迟。”想到几天后又要见到长孙引修,昀桑的心情颇为复杂,只是她尚未察觉这复杂是自己造成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