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昀桑随俞子艮来到这求诊主人的府邸时,内心稍稍惊讶。她以为琰京附近除了爹爹的宅邸,再也找不到如此曲径通幽之处了。
门口迎接她的除了两小童之外,还有一看起来颇明俊逼人的少年,举手投足的风流倜傥却在看见昀桑后微微诧异转向尊敬。俞子艮走上前去与他相交道:“域桓,这便是我帮你找来的大夫。”“子艮信赖的人,我自是不必怀疑,麻烦姑娘了。在下钟域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钟域桓礼貌道,心中却不免奇怪,琰京何时有这如此美丽又精通医术的女子,他竟然毫不知情。
“钟公子唤我昀桑即可。”
“昀桑这边请。”钟域桓从善如流,带领二人向里走,却听见一声泠泠清冽的声音问道:“钟域良将军是你什么人?”
钟域桓看了一眼俞子艮,却见他也只是望着昀桑,便道:“正是家兄。”
昀桑一顿,道:“刚刚冒犯了,还请钟公子见谅。”“昀桑哪里话,”钟域桓挑了挑眉道:“只是姑娘突然突然发问,着实吓了钟某一跳。”
“只是奇怪你们同为兄弟性格却大不相同。”昀桑随着小童一路走来,分花拂柳,脚下踩的象牙白鹅卵石与其组成的交错的道路竟是周易中并不好破的悬阵,心下微微提起几分警惕,竟然有些后悔未曾易个容再出来。不过自己从来做事都是随心所欲,若是对面实乃高手,也是多费心思,想到此处便安心跟随小童走向更深处。
而旁边的钟域桓却似乎颇有兴趣,打了扇子道:“昀桑可是与家兄认识?”
“有过几面之缘罢了。”昀桑淡淡道。
见佳人不再愿意回答更深,钟域桓聪明地不再追问下去了,一时无话,终于到了开阔之处,不远处亭中人,却让昀桑倏然顿住了脚步。
那风华高绝,苍翠风雅的一抹剪影,还有似乎还是记忆中不曾变过模样的侧脸,却无端的让昀桑升起一股怒气。
察觉到昀桑的不对劲,俞子艮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关切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遇到不遵医嘱的病人有些不爽罢了。”以他与昀桑十多年的交情,这绝对不只是不爽,不经对亭中人有些好奇。在他的记忆里,昀桑几乎未曾真正将不满外露,如今……嘴角勾起一阵笑意,更想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了。
小童走到亭前道:“殿下。”
这时轮到昀桑和子艮双双讶异了,这时昀桑才想到,差不多惊鸿一面,那人身上的不容人忽视的王者贵气,就算再怎么淡雅也无法遮住。眼神不由深邃,随即升起一抹恼意,太大意了。
亭中之人似是从手中书札中抽身而出,抬首见礼,竟是颇为优雅低沉而磁性的嗓音:“沉浸在书中,忽视了各位的到来,十分抱歉。”
“太子殿下言重了。”是俞子艮略带笑意的声线,而昀桑只是面无表情道了声殿下。
“引修哥,这位姑娘就是我给你找来的大夫。”钟域良收了扇子,向长孙引修道,看起来十分亲密的样子。
长孙引修深邃的眼瞳看向昀桑,只一眼,昀桑竟有一种他认出了自己的错觉,不由得拱手道:“久仰太子殿下大名。”
长孙引修顿了一会,方道:“姑娘太客气了,本宫的毒还要麻烦姑娘了。”
是,本来救你一命本姑娘已经够麻烦了,而现在就是双倍的麻烦。
俞子艮对钟域桓道:“那我们就不打扰昀桑看诊了,告辞。”
待得二人退下,昀桑走上前来盯着他面相看了半晌,仍然是面无表情。嗯,还是一副蓝颜祸水的相貌,嗯,印堂仍然发黑。长孙引修也任由她打量,向来温和疏离的眉眼却不知不觉带了笑意道:“我的脸上可是有什么?”
“没有什么,太子殿下长得极好看,只是印堂发黑,毒入心肺罢了。”昀桑毫不客气道“伸手。”
耳畔响起男人沉沉的笑声,颇为诱人。
青葱玉指搭上他的手腕半晌方抽纸,沾墨开始写药方,长孙引修看着纸上渐渐出现的俊秀却暗藏锋芒的字时,忍不住叫了声:“昀桑。”
一滴墨滴落到宣纸上晕开一阵怔忪,昀桑将其划掉,抬眸回道:“太子殿下有何贵干?”“只是想询问姑娘姓氏。”
昀桑将写好的药方放置一旁,一边拿出一套金针一边道:“万俟。脱衣服。”
长孙引修顿在那一动不动,昀桑以为是自己太不客气的语调使人不舒服,于是换了语气道:“请太子殿下除去上衣,在下要为太子殿下金针祛毒。”
长孙引修盯了她半晌,方才开始脱去上衣,听见背后少女道:“太子殿下错过了最佳祛毒时间,只能以此方法外加口服中药与丹药,配以暖玉内力辅疗方可尽数除去。”
“有劳姑娘了。”
渐渐露出了如玉臂膀,昀桑手中金针渐渐旋入肌理,带到穴位尽数捕捉到,才停止了动作。昀桑随即从袖中拿出数个白玉瓷瓶,皆是描有木槿的精巧瓶子,倒出其中丹药与长孙引修,让其服下。目光集中在丹药上的昀桑未曾发觉男人在看见瓶子时顿时更加深邃的眸光。
待到时间已够,昀桑便取下金针,察觉到脱去上衣的男人颤抖了下,倏然想起这毒会使人格外惧寒,不经微恼自己的粗心,便拿过一旁的丝袍为其披上,方才继续整理桌上的器具,又忽略了旁边男人看到她动作时瞬间温柔的眼神。
“按药方抓三个疗程的药,早晚各服一袋即可。还有忌生冷辛辣的食物,忌熬夜酗酒……”不经意瞄到长孙引修温柔的眸光,昀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嘱咐了这么多,不禁咳了声道:“就这些了,在下告退。”
“昀桑。”正准备离开的昀桑顿时被这一声极苏的声音拉住了脚步,她未曾回头道:“太子殿下还有何贵干?”
“没什么,只是确定姑娘的名字……我没有叫错吧?”
“并没有,若没有其他事,在下便先行告退了。”昀桑没有意识到自己有点落荒而逃,也没有意识到大名鼎鼎的四公子之一的北齐昭明太子殿下居然用“我”来与只能算见过两面的自己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