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一场暴雨堪堪来迟,嘶鸣的闪电将晦涩的夜幕倏然撕裂开来,远处一声沉闷的雷鸣似是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上。豆大的雨滴落在毅王府浓绿的芭蕉叶上,于树下汇聚成一方水潭,本应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快意,却似溅落下漂泊浓重的心绪,氤氲在王府的上空。
“殿下,万万不能冲动啊!”府内想起了一声已不再年轻的劝告。
“你们叫本王如何不冲动!”穹顶闪电瞬间照亮长孙煜翊怒意连连的侧脸,让蛮夷人闻风丧胆的锐利眼眸此时更让人不敢直视,斜飞入鬓的剑眉化成一道凌厉的痕迹。
府中幕僚连忙上前劝阻:“瑞王知道殿下与瑞王妃的关系,若这正是瑞王设下的陷阱,殿下就正中其下怀了!”
长孙煜翊忆起他与玉儿携手同游花朝节那日,画舫之上正好对上一双阴柔而略带诡异的眼睛,他不由得握紧了玉儿的柔荑。本以为他和这位四哥无恩亦无仇,他想争那王位自己也不置可否,哪里想还是想的太单纯,早该想到,父皇要的是朝堂平衡,而自己拥兵自重,即使自己无意皇权,想与玉儿共结连理也是困难重重,却不想四哥会下此狠手。可自己如今鞭长莫及,根本难以保护她,想到此时,袖中双拳忍不住握紧。
半晌,方才低沉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本王静一静。”
“殿下……”
“本王不会轻举妄动。”
幕僚不再劝阻,纷纷退下,唯留长孙煜翊一人,垂下的阔袖中掌心是是一枚莹润剔透的玉佩,弦月一分为半,各表一方。
而今夜,注定无眠。
小轩窗中透出暗暗烛火,侍女将灯花剪了剪,方明亮了些,服侍床前的女子喝下药,为她披上锦丝长袍方才轻声开口:“王妃,早点休息吧。”
一听到王妃二字,完颜玉娇美的面容上一阵悲戚,却又很快淡淡隐去,摇了摇头道:“我睡不着。”
侍女心疼地看着她家小姐,小姐出身于名门望族,又是家中幺女,父疼母爱,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但还是忍不住改口劝道:“就算不为他人着想,小姐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虽然从小生于深宅大院,但朝堂相争的道理她也略知一二,她知道,此时此刻她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但摩挲着衣摆的弦月玉佩,暖玉温润的触感仿佛使她的心也略微回暖,却依然似千里冰封。黯然闭眼,也不忘提醒侍女道:“巧宁,以后无论何时都务必叫我王妃。”
“是,王妃。”
怒号的雷鸣嘶吼在皇城的苍穹之上,冯炳轻轻掩上勤政殿的大门,殿内的烛火微晃,照见上位帝王阴晴不定的脸,上前将杯中茶水斟满,冯炳才唤了声陛下。皓帝收回思绪,端起杯盏却并没有喝,良久低沉道:”冯炳。“”陛下。“”你觉得瑞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冯炳一惊,心知自己断不能随意回答,若是说错了什么必会引来杀身之祸,斟酌良久,听道帝王一声:”但说无妨“方才谨慎道:”瑞王殿下……聪颖非凡,是为可造之材,但过于锋芒毕露,怕是……慧极必伤。“头顶沉默良久,才听得一声:”你说得极对。“皓帝转动了下指间扳指,向冯炳道:”让范於盯住瑞王府,一有异动立即向朕禀报。“”是,陛下。”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声铮铮琴音,悬腕记下琴谱,抬眸望向窗外雨后倏然明朗的气息,心情不禁开阔起来。
“大人,俞公子来访。”门外传来桑柔的声音。
昀桑笔下微微一顿,向门外道:“快请人进来。”
待得俞子艮入了房门,为其斟上茶后桑柔方才掩门退下。
昀桑搁下狼毫,向一旁铜盆中净了手,微微笑着抬眸道:“阿庄是第一次来我这侍郎府呢。”
闻言,俞子艮放下唇边茶盏,毫不在意道:“阿允要是查出和红楼老板私下交情甚笃,我才是罪大莫及呢。”
“说罢,找本姑娘何事。”掀袍坐下,挑了挑眉,鼻尖暗香更甚,心中又不免嘀咕,长得比女子更美就算了,连衣裳都暗香袭人,真是岂有此理。
“我只是来品品阿允的茶水罢了,”看见少女惊讶的眼神,又补了句“顺便有事相求。”
沉沉的笑声响起,昀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托人之约想请阿允为人看诊,你知道我不为人看诊。”
昀桑不禁看向俞子艮道:“何人能请的动你为他帮忙?”
俞子艮眼神黯了黯:“他曾有恩于阿琦。”
昀桑了解,又道:“既是你的请求,我绝对会帮,只是不知可有知晓一些病人的细致情况?”
“似是中了毒,据他描述,我猜测……乃是融筋化骨散。”
昀桑眼神倏然射来,与俞子艮相接,少顷,方才道了声:“这奇毒何时尽然和普通毒药一般人人可中了。”
俞子艮也想起阿允给他的那份血液,也是融筋化骨散。如果这是同一个人,那一切还可以掌控,若不是,俞子艮的脸色也有些深沉。
“明日我与你一同前去。”良久,子艮开口道。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