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头是秦二猛的岳父,秀儿的父亲。
当初媒人帮着秦二猛说亲说到他们家的时候,赵老头一家人本有些犹豫,等见过秦二猛本人之后,赵家人立刻看上了这个憨厚踏实的黑汉,无论亲友们怎么相劝,赵老头一家人就是不听,在他们眼里,秦二猛就是准女婿。也包括这个未过门的秀儿,她也看中了秦二猛。
所以当秦二猛为老娘守孝时,赵家人没有取消婚约,始终等着秦二猛再度上门提亲。
“……”
秦二猛哽咽着,生平第一次握住未婚妻的手,却是冰凉的骨骸。
“那些黑鸦吃人的时候,秀儿从桥上跳了下来,我也跟着跳了下来。”
赵老头眼眶中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秦二猛的手背上。
“秀儿……掉到了河滩的石头上,摔坏了,我掉进了水里断了腿。”
“秀儿摔疼了,连话都讲不清楚,我想去看看她,可我这腿,迈不出河啊……”
赵老头嚎啕痛哭着,可他已没有眼泪能流出来。
“桥上到处是吃人的鸟,大家哭啊,喊啊……”
赵老头停住悲泣声,突然推了一把秦二猛,“快走,抱着秀儿赶紧走!”
“赵叔,我们一起走!”
秦二猛擦去泪水,伸手去扶赵老头,这才看清他的两条小腿已经没了,他没法既背着赵老头的同时再抱起秀儿。
“叔,让我来。”
胡小路主动伏下身子,秦二猛把赵老头抬到小路的背上。
赵老头推搡着胡小路的后背,激动的不停喊着。
“放下我,我不走,怪鸟马上就来了,背着我谁也走不掉。”
“不怕,鸟来了有我在!”
一道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响起,一只温暖细腻的小手抓住了赵老头不停挥动的手,他突然呆住,用粗糙的指尖回应着这只小手。
小路背着赵老头,秦二猛抱起秀儿,几人迅速走出了水洞,沿着之前的道路慢慢往山路上爬去。
“咕~”
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鸟叫。
“快放下我,两只怪鸟来了!”
赵老头又一次变得无比激动。
秦二猛安慰道,“什么怪鸟?黑枭吗?不怕!”
赵老头枯哑的声音颤抖着,“两只大黑鸟,我和秀儿跳下来之后,这两只黑鸟就守着我们,那些黑鸦不敢下来,我以为这两只鸟是想保护我们,没想到……”
“发生了什么?”
“那两只黑鸟,用我和秀儿当食物……”赵老头一边回答着,脑中又想起了这些天里可怕的经历:
“秀儿!”
赵老头两手扒住河石,想要将身体拔出来,可他的一条腿卡死在了石缝中间。
“啊……”
赵老头尝试过很多次,无论怎么挣扎也拔不出来,只能一次次痛到大声尖叫。
“咕~咕~”
两只庞大的黑枭落在了河岸,踱着步子来到了秀儿的身前。
秀儿的口中冒着血沫,她的气息微弱,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一只黑枭,踏在了秀儿的胸口,啄向了她的眼睛。
“秦二猛,俺死了也是你的媳妇……”
两只黑枭在秀儿身上饱餐一顿之后,飞上高空,驱散了四周的黑鸦,发出了几声尖啸。
不一会儿,四周飞来了数十只苍鹰来,这些鹰如同受过训练一般,各自衔住秀儿的衣角,不停扑动着翅膀,竟将她拖进了水洞深处。
随后,群鹰飞到赵老头身前,津贴着水面,一下一下,用尖喙凿断了他的双腿,将他也拖进了水洞,放在了秀儿身旁。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只黑枭占据了水洞,以秀儿的身躯为食,却没有吃赵老头,反倒不时叼来几只死去的黑鸦,丢在赵老头身前,分明是在以鸦肉喂食他。
赵老头本想一死了之,但又不忍一死之后无法给女婿一个交代,他要让苦苦等待的秦二猛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坚信只要等下去,女婿一定会找到他。于是他靠着吃死鸦肉,活了下来。
有一天,一只黑枭卧在了二秀被啄空的腹腔内,不久生下了两颗蛋。这时,赵老头才明白,这两只黑枭是为了方便繁育后代,把他和秀儿当做了存粮。
两只黑枭吃光了秀儿身上的肉之后,开始吃起了赵老头,雌枭凿空了他的眼睛,又吃了半张脸。雄枭却没有碰他的肉,反而飞出去觅食,雌鸟一直卧在秀儿的腹腔上孵蛋,偶尔才会飞出去再附近的上空盘旋片刻。
这天上午,两只枭相继离开之后,赵老头自知时日无多,他爬到了秀儿身旁,想要砸了两颗鸟蛋,再一头扎进河里,却听到了秦二猛的喊声。
秦二猛听完,往怀中的秀儿腹腔内看去,果然看到两枚拳头大小的鸟蛋,蛋壳通身红色,皮壳坚硬,秦二猛抱着秀儿走了一路,两只鸟蛋相互碰撞,却也没破。
“鸟畜生,用我秀儿的身体孵蛋!”
秦二猛握起一枚尚且温热的红蛋,紧紧捏在手中,一身神力的他竟然无法捏破。
“啾!”
一只黑枭从谷底飞起,出现在众人面前,尖厉的叫声传达着一股愤怒。
秦二猛同样一脸怒容,高举起握蛋的右手。
“你吃我老婆,我砸你孩子!”
“叔,不要!”
黑枭忽如离弦的利箭一般,笔直的飞向秦二猛。
小班晚了一步,枭蛋落地,红壳碎成一地,流出清清白白的的蛋液来,在蛋液当中,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紫色小点,应该就是尚未成型的雏鸟,有点像小班和小路吃下的那种圆球。
“啾!”
黑枭落在了碎蛋前,发出一阵悲鸣。
斜刺里一道黑影突然闪过,一口叼住蛋液里的紫球,飞速离去。
竟然是只胆大包天的黑鸦。
“啾!”
黑枭展翅急追,叫声比之前更加凶恶。
地上的几人再看那只黑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蜕变,它的身躯在飞行中不断变大,抖落几根黑羽,反而生出了两三根色银白色的翅羽,两条利爪也长了几分。
然而这只变了形的黑鸦依旧逃不过黑枭振翅疾飞的速度,无论它怎样在空中灵巧的转换方向,黑枭死死追着它,很快飞到它的上头,一爪便捏住了它的脖子,用锋喙在鸦背一咬,就撕开了它的身子,黑鸦残破的身躯连同几片羽毛从空中落了下来。
黑枭降落下来,踩在黑鸦的身上,口中叼着一枚染着红血的紫球,仅短短片刻时间,这枚小球进入黑鸦的体内后变大了一些。
秦二猛伸手又去摸另一只鸟蛋,想要一同摔碎在黑枭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