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平时就和胡家人走得近,我看这事八成是真的。”
“没错,小路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模样也不错,虽说岁数小点,不过和丹妮也算郎才女貌。”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牛顶天的脸色越来越差。
田四喜呆呆的看着胡小路,心算是彻底凉了。
“小子,你给丹妮送了镯子,那她给你送了什么定情物?”
台下又冒出个好奇心重的,站起来大声问道。
“丹妮给我送的定情物?”
胡小路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个黄色的手帕,高高举起来,好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这条手帕胡小路一直带在身边,当初他帮着秦二猛在河边抬死尸的时候,多亏有这条帕子罩在脸上,要不然那味道能把他臭吐。
这黄帕子简洁素净,上面用浅黄的细线绣着一朵向日葵,不细看还认不出来。
这是胡小路考上大学后,亲友同学们上门贺喜时送来的,他并不知道是谁送到,比起其他的礼物,他一看到这条帕子就很喜欢。
“这条手帕,是丹妮亲手为我绣的,别看只是黄闪闪一块布,里面可大有学问,瞧见了吗,上面还绣着一朵向日葵。”
胡小路用双手拉开帕子,向众人展示着。
“我们俩最讨厌那些玫瑰啊,茉莉啊,紫罗兰之类的,一朵简单的向日葵,代表着我们的爱情,我们的灿烂未来。”
“嘿,这俩小情人真不错!”
台下有人喝起彩来。
丹妮的眼泪吧嗒掉了下来,这手帕就是她送的。
当初胡小路考上大学后,老王要去贺喜,他要求丹妮也送一件礼物。
丹妮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父亲成为胡三财的司机后,她见不得父亲整日点头哈腰,赔笑附和的样子,所以平日里避免和胡家人来往,早在她和胡小路就读同一所中学的时候,她便很少和胡小路说话。
拗不过老王的执意要求,丹妮就同意了父亲,既然是送礼,她倒是瞧不上那些礼品店里现成的东西,贵重的她也送不起,想来想去,她就绣了一张手帕,描上了一朵向日葵,也仅是祝福胡小路前程锦灿,并没有别的意思。
“年轻人真好!”
上了年纪的一位女人感慨着。
“早知道他们俩是一对,我也不惦记丹妮了。”
有人大胆的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思。
吴大爷笑了笑,他借机煽动着身旁的人。
“既然小路和丹妮早就是一对儿了,牛主任还让王姑娘嫁给他的侄子,这事可不厚道,我们还参加什么婚礼,我看这婚事也办不成了,都走吧!”
吴大爷一站起来,好多个人都跟着起身,闹哄哄的往外走去。
临出门前,吴大爷还冲着小路眨了一下眼睛。
牛顶天一怒,张嘴想要叫住这些人,却哑住了。即便他能再想出办法让王丹妮重新嫁给四喜,也至少不是现在,这些人已经把胡小路和王丹妮认定为了一对情侣。
胡小路双眉一挑,笑着朝牛顶天抛过去一个眼神。
看到了吗,这叫群体效应!
小路知道这婚礼已经办不成了,但还差一道程序,他必须彻底击垮四喜,让他亲口放弃。
小路走到丹妮的身旁,伸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反正是要向学姐道歉的,既然她已经生气了,索性就惹到底吧。
丹妮一怒,想要挣脱出来,小路的手紧紧的按着她的肩膀,又伸过一只手,抓住了她白嫩如玉的手。
王丹妮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低着头,一颗颗晶莹泪滴不停的掉落在地上。
一手搭在丹妮温润的肩上,一手握着丹妮软嫩的手,鼻中嗅入丹妮的淡淡发香,胡小路心头一麻,竟有些呆住了,说不出话来。
小班走过来,在小路的腰上狠掐了一下,才让他找回神来。
“四喜老哥,我不怪你不知情,但我得告诉你,丹妮是我的姑娘,这辈子你就别想了。你要是乐意,我们结婚的时候请你来当伴郎?”
胡小路直视着四喜,目光凝重严肃。
王丹妮听到小路说到了结婚,她更添了几分怒意,又想到无论胡小路现在说什么,都是在帮她摆脱田四喜,她如果发作,必定会让牛顶天看出来,到时候非逼得她嫁给四喜不可,只好默默忍住。
四喜垂下头,失意的说道:“俺知道俺是个土老粗,配不上丹妮,俺丑,也懒,还净做美梦。”
“四喜,不要瞎说!”
牛顶天怕的就是四喜主动放弃结婚,只要四喜坚持,他有的是手段让丹妮嫁给他。
“俺就说这件衣服不适合俺,鞋子也是!”
田四喜突然发了狂般的脱下身上的西服,除下脚上的两只大黑皮鞋,扔在了台上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会议厅。
错身而过时,胡小路看到他的双眼里含着泪水。
他心中微微一动,这懒汉倒是对丹妮动了真情。
婚礼变成了闹剧,会议厅里的人哄笑着各自离开,只剩下牛顶天和他的十几个跟班。
“胡小路,没想到你会来这么一手,倒要先恭喜你收获美娇娘了!”
“客气客气!”
小路手搂着王丹妮,笑嘻嘻的扯了一句客套话。
牛顶天也带着手下人离开了,走到门口时,他留下了一句话。
“不过,能不能和小情人长相厮守,这还不好说!”
牛顶天一走,胡小路赶紧松开了手,退开了一步,他的脸也红了,长这么大,他还没有牵过女孩子的手。
“小东家,真有你的,我太感谢你了。”
老王走上前来,说着就要鞠上一躬,小路赶紧扶住了他。
“哈哈,大娃娃能说会道,气走了牛头主任,还得了个媳妇,这个丹妮长啥样?明天带出来让当叔叔的瞧一眼。”
秦二猛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令人生厌的声音一出现,王丹妮终于忍不住了,她擦去眼泪,一把从胡小路手中夺过那个黄手帕,两三步走出了会议厅。
“学姐……”
小路看着王丹妮的背影,心里生出了满满的愧疚,还有一丝心疼。低头一看,丹妮刚才所站的位置,留下来一大片湿漉漉的泪水。
“王伯,真对不起!我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这下可得罪了学姐。”
“没事,小东家,你俩要是真能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别开玩笑了,我只是胡说八道。”
“你是吗?”
老王是个过来人,看着小路局促不安的样子,他什么都明白了,他笑着拍了拍小路的肩膀。
“不过,你要是治不好用嘴放屁的毛病,想都别想!”
经过胡小路一闹,婚礼取消了,原本给厂里人放的半天假也取消了。
所有人又回到了车间里干活,奇怪的是,自从小路和老王回来之后,牛顶天没有再给他俩重新安排工作,之后的两天里一直如此。
既然不用干活,胡小路难得清闲,每天在厂里到处溜达,找那些友善的熟面孔聊天,或是拿着对讲机和秦二猛聊天。
胡小路知道,婚礼上这么一闹,让牛顶天当众失了面子,他迟早会报复自己。
果然,到了第三天晚上,牛顶天的报复行为终于实施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坐在食堂,等着牛顶天的手下分发食物。
小路兄弟俩和老王父女坐在一处,这两天里丹妮始终没有理过小路,连看都不看一眼。小路也不敢去找她道歉,想再等她气消一些再去搭话。
牛顶天的规矩是,每个人每天只能吃两顿,都是盛在空罐头里的他们当天生产出来的食物,无论男女老幼,一顿都只有一罐。
牛顶天专门让手底下几个人负责分发食物,等所有人都领到食物之后,唯独小路和老王没有饭。
一顿不吃也没关系,忍饥挨饿的滋味他又不是没有尝过,他担心的是,这一顿晚饭不给吃,是不是代表着以后也不给饭吃。
小路正与老王相视苦笑,牛顶天出现在了食堂。
“各位都领到饭了吧,很好。我一向强调付出必有回报,你们辛苦劳动了一天,吃着自己辛苦赚来的食物,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牛顶天说话的时候,双眼不住的朝着胡小路和老王看来,引得周围许多人也都往这一侧频频投来目光。
许多人交头接耳,相互传议,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二人没能得到食物。
“不过,对于那些不付出劳动的人,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吃白食!”
牛顶天说话的同时,一只手当众指向了胡小路和老王。
“放你娘的臭屁,我哥和王伯带回来了那么柴油和药物,怎么能算吃白食!”
小班站起来,小手同样指着牛顶天,怒声骂着,和秦二猛接触多了,骂人的话他学了不少。
牛顶天的面皮如鼓般绷得紧紧的,被一个六岁小娃当面骂了一句,却又不好发作出来。
“呵呵,你哥和老王是带回了物资不假,可我这两天让他俩白吃了几顿饭,这也不假,我也算做到仁至义尽了。”
“要说吃白食,整座工厂里白食吃的最多的,最大的饭桶,就是你这个牛头主任!”
小班的个子太小,就算站起来,矮小的身躯仍然埋没在周围这许许多多个脑袋之中。
一瞬间,食堂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想到这个小孩竟敢当众痛骂牛主任。
小班呼呼的喘着气,小路拉了拉他,这时候还不是和牛顶天起冲突的时候。
“我是工厂的管理者,管理着你们这些人每天有序的进行工作,保障这里的每一个人能活下去,你说我吃白食?”
牛顶天如同是听了一个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我宣布,明天起,厂里不再为胡小路和老王提供食物,因为我们的工作岗位已经满额了,你们两位如果愿意,可以留下来,如果想吃饭,还是趁早另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