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皮卡车在潮湿的路面上飞驰前进，胡小路和大胡子在后车厢内相对而坐，一个低头沉思，另一个满脸痛苦，不时发出一阵长吁短叹。
汽车行进了半个多小时，沿途始终不见老四也不见粉色自行车。
大胡子又发出一声无力的长叹，胡小路抬头朝他看去。
大胡子背靠着车身，盘腿坐在车厢内，身体随着车身轻微晃动，他的双眼带着一丝湿润。
胡小路微微一怔。
大胡子流泪了吗？
不知道大胡子是牵挂着老四的安危还是之前开车离开后遇到了什么伤心事，胡小路不由得关切的轻声询问。
“胡子大哥，你还好吧？”
大胡子目视着远方，思索着心事，没有听见胡小路的声音，胡小路连问两遍后他才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
“没事！”
小路看到那一张凄苦的笑脸，知道大胡子必定有心事，他不肯说，也不方便再问。
目光顺着大胡子的肩膀落下去，看到他的衣服上沾着一丝血迹，再看他紧紧捏住的双手，同样沾着血。
胡小路想到之前大胡子虽然和建筑地板房内的那个怪人有过接触，而且还用弩箭头划破了怪人的身体，但他瞧得清清楚楚，大胡子自始至终没有碰到过怪人的身体，身上的血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胡小路一边思考着，目光掠过大胡子的身后，隐约瞧见路旁下坡的草丛堆里闪露出一抹粉色，他伸手一指。
“快看，自行车在那里！”
他紧忙伸手在车顶处拍了拍，将自行车指给了车内回头的二人。
皮卡车还没停稳，老三早已急不可耐的拉开车门跳下来，快步走向草丛，他们都只看到了那辆倒在草丛中的自行车，却没看到老四的身影。
老大紧跟着下车走过去，大胡子和胡小路走在最后。
“老四不在这里！会不会被鸟群给……”
老三很快到达自行车旁，在周围找了一圈不见老四，回头冲着几人喊道。
他心直口快，草丛中只见自行车而不见人，一时以为老四遭遇了意外，心内发慌，以为老四被鸟吃了，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这话不吉利，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别急，到处找找！”
老大示意老三不要慌张，他看这路旁的草丛高过了他们的腰部，有些地方坑洼不平，草势更茂，老四如果就在这附近，一时也不容易马上被他们看到。
四人散开，以自行车为中心，在周围的草丛中仔细搜寻。
大胡子眉头紧锁，暗自责备着自己太过马虎，开车时居然没有注意到老四骑车追在了他的身后。
“老四？老四！”
老三在自行车北面的草丛发现了一行细微的行迹，没走两步，突然跪倒在地上，带着哭声叫了出来。
“大哥……老四在……这里！”
一旁的三人飞速赶过去，只见老三跪在地上嚎啕痛苦，在他身前躺着一具染血的白骨，附近的草丛也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从尸骨上破损的衣物碎片上，他们认出了那是老四身上的迷彩服。
大胡子身子一颤，再也站不住了，跪在了老四的身前，热泪滚落下来，滴入了草丛中。
“老四，二哥对不起你啊，该死啊！我为什么没有看到你跟在我身后！是我害了你！”
胡小路也被这一幕震惊了，虽然他和老四没什么交情，看着眼前的白骨，脑中浮现出老四单纯直爽的样子，耳边响起了老四戏谑着叫他叔叔的那些话，心头也充满了悲意。
老大还在强行站立着，双眼早已沾满了泪水，他悲愤的指着老二高声怒骂。
“没错，老四就是你害死的！这下你满意了？干脆你把我和老三也杀了！”
老大骂一句，抬手擦一下眼泪，悲不自胜，一脚踹翻了大胡子。
大胡子始终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尸骨，兄弟四人中，老四和他关系最亲密，平日里也最尊敬他，平时有什么事都来找他说，没想到仅仅是转眼的功夫，一个大活人就变作了白骨。
老大继续狠踢着大胡子，口中哭骂个不停，老三匐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脸，他既没有阻拦老大，也没有怒骂老二，眼泪从指缝中不停流出来。
大胡子毫不反抗，老四的死确实和他有直接的关系，此刻不论老大怎么打骂，哪怕一刀杀了他，他也不会反抗。
胡小路有些看不下去，伸手去拉老大。
“老大哥，你消消气，虽然四哥是因为追赶二哥才遇害的，可他是被鸟群给杀死的，应该就是攻击过我们的那群黑枭，你就是打死了二哥，四哥也活不过来了。”
老大一把推开了胡小路，但也忍住了脾气，没有再去踢大胡子一脚。
“不对！”
大胡子突然大叫一声，爬到了老四的身前，举起颤抖的手，指着老四的头骨。
“不是鸟，老四，是被人杀死的！”
那颗粘连着些许皮肉的头颅的额前，有一个细小的圆洞，洞孔旁裂开了几条缝隙，像是子弹射入后留下的弹孔。
“有人杀了老四？”
老三忍住悲痛，抱起老四的头颅，看到他的脑后同样有一个小孔。
胡小路一惊，蹲下来在草地上寻找着，在老四的左脚边看到了一个短小的弹壳，他虽然没碰过枪，但也了解一些枪械的常识，这是手枪子弹的弹壳。
他捡起弹壳递给了老大，“先是有人开枪杀了四哥，之后那些黑枭出现吃了他的肉。”
老大接过弹壳看了看，脸上突然变色，手指着大胡子，紧张的说道：“老二，把你的枪给我！”
大胡子也看到了弹壳的形状，以为老大是要确认一下老四到底是不是被人用手枪打死的，他马上取出那把白色的左轮手枪，递了出去。
老大接过手枪，打开弹槽，从中取出一枚子弹放在掌心，又把弹壳并排放在一起，忽然握枪对准了大胡子。
“老四是你杀死的！”
这话一出，另外三人均是一惊。
“大哥，你说我……你说我杀死了老四？”
大胡子诧异的看着老大，他仍跪在地上，脸上极其痛苦。
他们四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整日相处情同手足，他别说杀自己的兄弟，连这个念头从来都没有想过。
“老大，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二哥怎么会杀死老四！”
“你自己看！”
老大把从手枪里取出的子弹和那枚弹壳一起丢给了老三。
老三本来就是使冲锋枪的高手，对枪械非常熟悉，就算不看子弹，光看一眼那枚弹壳，他也认出了确实和老二的左轮手枪用的是同一种子弹。
“二哥？”老三倒吸一口冷气，看向了大胡子，很快又摇起了头。
“不可能的，二哥怎么可能杀了老四呢！肯定是有人拿着和二哥相同的枪械杀了老四。”
“是啊，二哥来回的路上一直在开车，连四哥的面都没有见到，你们是兄弟，他杀人总要有理由啊！”
胡小路也劝道，他是绝对不会相信大胡子会杀了自己的兄弟。
“大哥，我真的没有杀老四，我今天只开了一枪，那时候你们都在场，算上你刚才取出来的那一枚子弹，我的枪里还有五颗子弹，不信你检查一下。”
老大也有些犹豫了，他并没有检查，刚才他取子弹的时候已经清楚的看到了，里面确实只装着五颗子弹，另外一个弹槽里是空的。他低头看向老二，猛然注意到大胡子身上的血迹，再一看他的双手上同样沾染着血迹。
“还说不是你！你身上的血怎么解释？你今天在工地上杀那个怪人的时候并没有沾上一丝血迹！”
大胡子含泪说道：“这血……我离开后确实杀了人，不过没有用枪，这血，不是老四的。”
“你去杀了什么人？”
大胡子摇了摇头，“这事……我暂时不想说。”
老大重新举起了枪，“哼，你杀了老四，又故意在枪里只装了五颗子弹！老四，大哥给你报仇！”
说完，他扣动了扳机。
枪响之后，大胡子并没有倒地，老大开枪的一瞬间，两个人扑了过来。老三伸开双臂护在了大胡子身前，胡小路扑倒了老大。老大不擅长用枪，被胡小路一撞，这一枪射偏了，子弹飞向了半空。
“大哥，老四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要再杀了二哥吗？是不是他杀的，我们慢慢查就是了，万一你错杀了他，将来你会后悔的！”
老三跪在老大面前，痛苦哀求着。
老大射出这一枪后，也瞬间冷静下来，他含泪看着大胡子。
“今天起，你不再是我们的兄弟了，今天我不杀你，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大胡子紧闭双眼，心如死灰。此刻无论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有找出杀害老四的真正凶手，他才能获得老大的原谅。
“老三，把老四……抱起来吧，我们走！”
老大转身离开，并没有把手枪还给大胡子。
老三想要替老二求情，话没开口已被老二拉住手臂。
“去吧，你知道老大的脾气的，我会找出凶手再来找你们的，照顾好老大。”
老三抱起老四的尸骨，洒了几滴男儿泪，回到了车前，把老四的尸骨放入车内，和老大开车消失在了大胡子的视野。
“胡子大哥，我很抱歉，四哥人不坏……”
皮开车离开后，胡小路正想说句话劝劝大胡子，却看到大胡子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
“啊！”
“胡子大哥，你怎么了？”
大胡子一头倒在草丛里，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