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门前,霍铮和大鼻子手下的卷毛并排躺在一起,霍铮双手握在卷毛的脖子上,卷毛一手推在霍铮的下巴上,另一只手放在后腰。
小路俯下身靠近霍铮,见他胸膛起伏有序,这才松了口气。
再看卷毛,同样陷入了昏迷。他能看明白卷毛是被霍铮掐住脖子后窒息昏迷过去,可霍铮怎么又也昏了呢?难道是他的病又发作了?
又见卷毛放在腰后的那只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他把手拉过来,竟然握着一把枪。
他急忙从卷毛的手中把枪摘出来,心脏砰砰直跳,他之所以紧张不光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接触到枪,更多是看到此刻安然无恙的霍铮,想到了之前发生的打斗而感到一阵后怕。
无论这俩人之间的打斗是怎么开始,又是如何结束的,霍铮在疾病发作之际还能赶在卷毛开枪之前将他打昏,实在是冒了巨大的风险。
“啊!”
吴老汉父子从后面走上来,陈半圆一见仓库门前的两人怪异的样子,禁不住叫了出来。
“你爸爸和你妈妈,当时就是这么相互掐住对方的!只不过他俩没有倒下去。”
“快闭嘴,不要瞎说!”
吴老汉拉了拉手里的绳子,冲着陈半圆使着眼色。
听胡小路昨晚讲述过后,吴老汉也知道了他的儿子在度假村内见到的情形,这是小路的伤心事,最好谁都不要提,而他的宝贝儿子偏偏这个时候说了出来,这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
胡小路呆呆地看着霍铮的双手,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半圆知道是自己言语有失才引得胡小路悲痛,他却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你大哥只怕得了和你父母一样的怪病!”
这句话突然点醒了胡小路,父母的症状,和他曾在建筑工地见到的那个满身裂痕的怪人一样,而霍铮如果真的如陈半圆所说,和他父母得了一样的病,是不是意味着霍铮迟早也会变成那样……
胡小路不敢多想,收回心神,把霍铮的双手从卷毛的脖子上取下来,试着想要摇醒他。
比起上一次在老四遇害的草丛里,这一次,霍铮花了更久的时间才醒了过来。
睁眼后的霍铮虚弱无力,看到面前的小路后,他勉强笑了一下。
“你还是来了。”
“当然,”胡小路笑道:“我来给你收尸!”
霍铮深吸了几口气,从地上坐起来,手指着面前的卷毛,“快,他手里有把枪。”
“我看到了。”胡小路把手里的枪递了过去。
霍铮只看了一眼,就摇着头说道:“不是。”
什么不是?
胡小路略一思索,马上明白霍铮是说这并不是杀害老四的枪。
“我用的手枪装的是12.7式子弹,他这枪用的是寻常的9毫米子弹,不是同一种。”
霍铮解释完后,显得很失望,既然子弹不匹配,说明凶手另有其人,却又不知道该上哪去寻找。
“别灰心霍大哥,吴爷爷不是说了吗,和牛顶天来的那几个人也都带着枪。”小路转头举起手里的枪问向吴老汉,“他们带的枪都是这种样式吗!”
吴老汉尴尬的笑道:“这我可说不好,我离得远,没细看就躲了起来,也不知道那些人手里握得是啥枪,反正看着就是手枪。”
“嗯。”霍铮身体缓过来一些,从地上站了起来。
小路问道:“霍大哥,你的病是不是又发作了?你这病?”
“不要紧。”霍铮轻松的说道,开始讲起了他来到这里后发生的事情。
“我一来到这里,敲了两下门,躲在了门后,打算抓住开门的人,用来交换对讲机,没想到开门的是卷毛,我正要制服他的时候,这病偏偏发作了,差一点让这小子拔枪给掏出来,还好及时掐昏了他。”
“好险!”
胡小路刚一说出,猛然感觉不对劲,一般在打斗之中如果想要打昏一个人,更多会采用击打头部的方式,何况霍铮体壮力大,身手又非常利索,这是胡小路见识过的,他曾被霍铮只用右腿连踢了七脚都没法站立起来。
可霍铮见到卷毛要掏枪,他怎么会选用掐脖子的方式来制止呢,霍铮掐住他脖子的力道就算再大,也要耗费一定时间才能让卷毛昏过去,卷毛的脖子虽然被控制,但他的双手却是自由的。
这不像是霍铮为制止卷毛朝他开枪而掐住了他,更像是卷毛被霍铮掐得无法脱身急于自保这才想要去掏枪,要不然为什么卷毛的手里握着枪还在背后呢,说明卷毛刚拔出枪就失去了意识。如果真的像陈半圆所说的那样,卷毛还没出来的时候,霍铮可能已经疾病发作。
“霍大哥,你的病会不会……”
霍铮一把拉起了卷毛,打断了胡小路的话。
“这小子在装,他早就醒了!”
霍铮在卷毛的脸上连扇了几个清脆干亮的巴掌,卷毛轻声哼了几声,却依旧闭着眼。
“再不醒来我还打!”霍铮这回将举起的手掌收回为拳头。
“停停停,大哥,大哥,我不装了!”
胡小路刚从卷毛的手里摘走手枪,他就醒了,手枪没了,一睁开眼就要落入对方的手里,于是卷毛索性一直在装昏,可他急速起伏的胸膛没能逃过霍铮的眼睛。
眼见卷毛醒了,胡小路也不方便再问霍铮关于他的病,只是隐隐的担忧。
霍铮一把撕住卷毛,在他面前晃动着铁钵般的拳头。
“我问你,你们从我俩身上搜走的那些东西呢?你悄悄喊个人出来,让他一样不差的带出来,我就放了你,要不然,先打碎你几颗牙齿!”
卷毛一听,面露难色的说道:“大哥,你们的东西,别的都在里面,除了那个对讲机……”
小路立即问道:“对讲机哪去了?”
“让小慧带走了!”
“小慧?她走了?”
胡小路和霍铮齐声问道。
“昨天你们二位走后,小慧回到房里大哭了一场,大王怎么哄都哄不好,哭到半截小慧突然没气了,可吓坏了我们,等她好不容易再醒来的时候,她又开始哭,眼睛都哭肿了。大王没办法,最后决定带着小慧出来到园子里转转。”
卷毛费力从霍铮的手中扭过半个身子,手指向远处的一张长椅。
“我们把带出来,她倒也不闹了,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下午的风吹得挺大的,大王给她身上盖上毯子,披上衣服,又让我们站在小慧的周围挡风……”
“还不如不出来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吴老汉忍不住插口说道:“人家姑娘是想出来看看外面的风景,你们倒好,团团围住她,难道要让她把你们当风景看个够?”
吴老汉在路上听胡小路讲过小慧患病的事情,他很同情这个姑娘,听到这里只觉得又可气又好笑。
胡小路也说道:“这样一来,你们只能逼得她往天上看了!”
卷毛点头说道:“没错,小慧坐下来后一直在对着天空发呆,我们围着她,她也不生气,我们都站在周围瞧着她,我就在她的边上,她虽然病恹恹的,可那张侧脸,别提有多美了。”
霍铮喝道:“说正经的!”
“是!”
“小慧看了很久天空,终于笑了出来,大王一见到小慧笑了,自己倒哭了……”
“可怜父母心啊!”
老吴叹了口气,看向身边的陈半圆,陈半圆正听得好奇,丝毫没有注意到吴老汉落在他身上的那股慈爱的目光。
卷毛又指向长椅前方不远处,几条走廊交汇处的一个花圃。
“后来小慧看见那个园子里开着好些花,笑得更开心了,大王知道小慧喜欢花,就招呼我们钻进公园里去给她摘花,可小慧着急了,马上喊住了我们,说不要摘,她想了想,又笑了,让我们去给她拔些草过来。”
“拔草?这是为什么?”
这一次问出来的却是陈半圆,他越听越好奇,一双眼看着那个小花圃。
“她没说为什么,我们也不好去问,她那时候正高兴着呢,我们要是问了,不是扫了她的兴头嘛!”
胡小路很快想明白了小慧的用意,小慧爱花,眼见那一朵朵娇艳盛放的花朵不禁心头喜悦,可如果把它们摘下来,她自知命不长久,眼里能见的是群花凋零的过程,倒不如留着这些花,把自己的美丽青春也寄托在那些花瓣上,然后接受自己如荒草枯残般的死亡。
胡小路一怔:小慧这是在鼓励自己勇敢面对死亡。
“大王高高兴兴的带着我们钻进院子里拔草,我们都拔那些最长又最软的草,打算给小慧编几个草冠,可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小慧已经不见了,她提前想好了要走,我们回去才发现对讲机也不见了,大王带着所有人出去找小慧了,库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卷毛说到这里,一时情难自禁,抹起了泪水。看得出来,这大鼻子手下人人都是非常疼爱小慧。
霍铮听得遗憾不已,“这姑娘,会上哪儿去呢?”
“小慧是想要死在外面,她是想去寻找一处安静的适合她死亡的地方。”
胡小路话一说出来,都惊到几人。
“不行,我也得去找小慧!”
卷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才发觉自己被霍铮抓在手里,他急忙腾出一只手来伸进衣兜里,掏出那枚黄铜弹壳,以及一个打火机。
“大哥,实在对不起,你们两位的东西,如今只剩下这两样了,我怕你们两位还会回来,所以提前都收好了,你放了我吧!”
霍铮冷笑一声,“那你倒有心了!”
他从卷毛的手里接过弹壳,装在了胸前的衣兜里,又把打火机递给了胡小路。他手一松开,卷毛立刻飞奔着离开了他们身边。
“我们要是能在路上遇到小慧就好了。”
胡小路看向霍铮,霍铮和他一样,也是同一想法。
几人也准备再次上路,却听到吴老汉慌张的喊出声来。
“小圆,你怎么了?”
陈半圆抱着身体蹲在地上,肥大的脑袋不停的摇晃着,牙关磕碰在一起,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寒冷。
吴老汉急得不知所措,只能轻拍着他的后背,到后来,陈半圆逐渐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嘴角流出一道白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