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深深吸了口气,走向易寒淅。
“喂!”他喊道:“你不是吧,我就说了句这个,你就这么生气?”说完他默默摸了下鼻子。
“谁说我生气了?”易寒淅撑着脑袋,满不在意地回眸看他,又道:“我全当你是摔坏了脑袋。”
“......”
顾恒实在无话可说。
易寒淅暗自咬咬嘴唇,别过头不看顾恒,快声暗语道:“对不起。”
嗯?对不起?顾恒诧异,那女魔头跟自己说对不起?
“我不该把你掳来,本来,我对你也无敌意,只是,那晚一看到你,就想到那日比武,和你那位掌门师傅,我实在是!”易寒淅激动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想想又觉得不妥,便叹了口气,直道:“主要看你这蠢样也不像是那帮人。”
......顾恒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说罢她顿顿,深邃的眼眸转向顾恒:“顾师兄,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对于这一百八十度大反转的态度,顾恒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噩混混地点了点头。
见状,易寒淅继续道:“你下山之后,别告诉任何人你看到的一切,好吗?你只道,上山摔了一跤,摔晕了脑袋,昏睡一夜才醒来,可好?”
“这......”顾恒摸摸脑袋,犹豫道:“方法不是不行,就是这理由吧,我......我,我用过了。”
“你用过了?”易寒淅激动地抓住他的双臂。
顾恒将她双手搭下,吞吞吐吐道:“姑......姑娘莫激动。”
“你从前来过这儿?”易寒淅看向他的眼睛。又是四目相对,同样的情景,不同的心境,这次易寒淅的眼神,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幼时玩闹,误入......诶?”顾恒眼睛一横,自顾自地说道:“我跟你说这些作何。”
说后他又挥挥手,言道:“哎总之,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倒是你,一个女孩子,神神叨叨的,做这些荒唐事。”
“喂,那你这次来总不该是误入了。”易寒淅抓住顾恒左臂不放。
顾恒甩甩手,易寒淅还是死死抓着,变了脸色,冷冷问:“你来这里想干什么?是那个掌门派你来的吗?”顾恒有些许怒意,威胁道:“我不是跟你说了是误入了吗?你再不放,我可要动手了。”
易寒淅不语,顾恒便手掌一翻,朝易寒淅肩上打去。
意料之中,易寒淅果真侧身躲过,但一手仍抓死顾恒不放。
两人赤手搏斗,一拳一掌相互挥出,与那日比武无不相似,但明显,两人都未用尽全力。
打斗间,两人已到了院门口,如顾恒所料,易寒淅招式奇特,速度极快,但体力与力量却有所欠缺,赤手空拳下讨不到任何好头。
眼看易寒淅已渐渐支撑不住,一个身影忽然闪到她背后,她躲闪不及,后背重重挨了一掌。
顾恒定睛一看,有些震惊道:“师傅!”
易寒淅擦擦嘴角的血丝,瞬时又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两人合力,仅三招,易寒淅就被逼至院角。
凌云长老掌风凌厉,又欲给易寒淅一掌,顾恒看出苗头,想要阻拦,可奈何功力尚浅,来不及了。
当是时,一根竹棍横于易寒淅面前,执棍者强大的内力,将顾恒师徒二人震退了好几米。
那人扶起易寒淅,对着凌云长老道:“师兄好大的火气,对着一个后生小辈使如此狠招,竟像是要夺了我这徒儿的命。”
顾恒看着那人,手执竹棍,头发花白,胡子长长,眼间皱纹不似深,却也不浅,他一身雪白长袍,清风徐徐下,可说是道骨仙风。
他叫自己师傅师兄?这么说,他就是苍雪峰的长老了,可他看起来,竟像师傅的师傅一样苍老。
凌云长老见了此人,眉眼忽皱,他嘴角微微颤抖,惊疑道:“萧师弟,是你?”
闻听此声,萧明远摇摇头,言道:“凌师兄,时过境迁,转眼已是二十余年,你不识得我了也是应该。”
“你,你怎么会......”说到这儿,凌云长老不禁低下了头。
萧明远摸摸胡子,笑道:“我这般也挺好。”
你怎么会挺好?凌云长老忍不住想说出来,可他又怎么说得出来,他的师弟曾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委身在这苍茫雪峰二十多年,他望着这四院,可以想见多少个夜晚,他的师弟月下独酌,借酒消愁,白发顿生的模样。
“你......与我回去吧,我向掌门师弟求求情。”终是不忍,他说出了这番话。
意料之中的,萧明远只是摇了摇头,随道:“我发过誓,此生此世再不踏进苍山五峰,这是我自己的誓言,与他人无关。”
凌云长老看了看易寒淅,皱眉问道:“那是她的孩子吗?”
萧明远反手护住易寒淅,正色道:“那是她的孩子,也是这二十多年来唯一陪着我的人,师兄若再想伤她分毫,休怪我,不念旧情。”
他的声音很淡,甚至听不出波澜,可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霸气。
“没想到,你能为了那个女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凌云长老瞬时怒气冲天,愤然道:“今日在这院子里,你可还记得我们师兄弟们十多年来的情谊!”
“与她无关,寒淅是我的徒弟,师兄你对她有恨,对我有恨,莫要迁怒于她。”
对你有恨?我怎会对你有恨?凌云长老心中暗叹。他竟忘了,易寒淅是这二十多年来唯一陪着萧明远的人。人都是有情的,莫说那是他所爱之人的女儿,即便是一个毫无牵连的人,二十多年的师徒之情,也当情似金坚了。
凌云长老暗暗叹气,他不想,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重逢,竟会是这般针锋相对的场面。他本以为,他们能像三十多年前那样,在这院子里,对坐比棋,把酒言欢。
“你若坚定如此,那我也,不便多劝,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挥袖离去,常常的背影投射在坑洼的石板地上,他的背微微驼起,虽不明显,但萧明远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师兄,亦不,再值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