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北峰顶,已是申时。众人坐下休息,再喝水解渴。箫史解开水囊,递给弄玉,让她靠着自己的身体喝水,讲解道:“这就是华山的北峰,如云中之台,又名云台峰。”
弄玉环顾四周,见云生雾绕,脱尘离俗,如临仙境,果然名负其实。俯视天下,豪气自生。于是众人又起身,一定要赶在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
前面就是擦耳崖。这是在绝壁之上,勉强可供一人通行的小道,还要贴面擦耳,才能通过。众人两股战战,通过之后,果然都是或面或耳,沾有土尘,不禁相互失笑。
然后是苍龙岭,人在极窄的岭顶走,两侧皆是万丈绝壑,如在薄刃之上,一望令人畏惧不前。据传说,后世的大文豪韩愈,曾到此一游,不觉迷路,以为要绝命于此,大哭投书开绝崖之下,幸有人经过,捡到此书,方救得一命。箫史告他们绝窍:“盯着前路走,不看两边景。”率先领路前行,身后是与自己拉着手的弄玉。
过了苍龙岭,就是五云峰。因为已经过了最险峻的地段,众人心情放松,边行边看,只见奇石怪松,宛如各种人型动物,让人称奇。箫史自然要为娇妻介绍一番:“此地的景色以秋季最佳。那时四周松翠枫红,石白影暗,阳光下犹如五色彩云,故峰名五云。”
弄玉和心上人拉着手,身体的困和累,却不影响她精神劲头,不时兴致勃勃地指点评说一二,箫史也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此时来到一处山峰,顶有小路,箫史又为弄玉介绍:“所谓‘过了通天关,另是一重天’,这就是通天关。据师尊讲,只有通过了这里,才算是真正进入我们华山仙境的洞天福地。”
四周望望,此地北接五云峰,南通华山东、南、西、中诸主峰仙境,果然当得起“关”的称呼,一关挡道,再无可行之处。后世果真于此修建起磁隘,称为“金锁关”,又有游客于此结锁挂红,让“金锁”不再是比喻,倒是名符其实了。
眼前出现两条小道。箫神仙告诉诸人,左面一条是上东峰的,右边一条就是上中峰了。终点在望,众人精神倍振,加快了速度,萧史干脆背起弄玉,带领众人登山,没用多久,终于登上了中峰。
历经从未见闻的天险,终于到达目的地。脚踏中峰,众人齐声欢呼,惊起几只不知名的鸟雀,惊惶地在天空中盘飞鸣叫。
来到箫史离山前的隐居之所,原来是一座天然山洞,经人工稍加修整而成。奇妙的是,此处四周松林青翠,悬崖边还多有山桃花绽放红颜,显出勃勃生机,果然是一处人杰地灵的神仙居所。旁边还垒有简单锅台,应是箫史离开前用来做饭用的,离去多年,部分已经倒塌了。箫史前去,推开两扇的木条做的简陋门,众人进去,方发觉里面还算宽敞,就是有些昏暗,当地有个炭盆,应是冬天寒冷时取暧时所用。山洞一角落,地下铺着由密密的干树枝编织的木席子,上面放着卷着的破褥被。
不提弄玉从小锦衣玉食,即使是这些仆人,也想不到箫神仙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的贫苦,一时都惊呆了。
弄玉紧紧抓着箫郎的手,头靠着箫郎的身子,幽幽道:“郎君,以前真苦了你。”
箫郎却不以为然:“乱世之中,能活下来就谢天谢地了,而且我先有师父救命,并传长寿修仙之术,后又遇到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他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妻子的秀发,“只是苦了你,跟我来这儿受罪。”
“说什么话呢!”玉儿娇嗔道。“从今天起,这洞就是咱俩的家,中峰就是咱们的宫殿!”他们不知道的是,后世这个洞,就被称为“玉女洞”。
说罢,就指挥众仆人收拾石洞,铺陈床被,把各种生活用品一一摆放整齐,又派人支起鼎锅准备做饭,仆人又问水源,萧史带他们来到岩上一处天然洞穴,里面清水湛然,取之不竭,令他们啧啧称奇。
此时,这批仆从之首,名叫陈飞,向公主请辞,言现在申时未过半,完全能赶回去;且所带米粮不多,送粮不易,这么多人吃一顿,足够他们吃好几日,而且一时也没有住宿之地。
弄玉一听有理,就让陈飞他们一齐返回,告他们每月送一次东西。箫史则嘱咐他们注意安全,就送他们离开了。
箫史亲自动手做饭。弄玉没了奴仆,什么都不会,只能看着箫史用火镰生火、烧水、加盐,放粟煮饭,饭好后,箫史盛在簋中,端给弄玉。眼前再也没有了五鼎四簋及所盛各种花样的菜肴和饭食,但只要与心上人在一起,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呢?做饭洗衣,学习这些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此后弄玉主动上手,在出了不少笑话后,终于学会了做饭和整理家务。
随后的日子里,除了修行,弄玉便随着自己的箫郎,将四周的东峰、南峰和西峰一一游遍。
东峰距中峰最近。爬上“天梯”,便是东峰。峰顶有一天然花岗岩平台,视野开阔,是著名的观日出的地方,称为朝阳台,故东峰也叫朝阳峰。每日清晨,两人便登上朝阳台,打坐吐纳,吸取朝日之阳气,行气练功。
南峰是华山最高主峰,峰顶最高处就是华山极顶。传说大雁回归时常在这里歇息,故又名“落雁峰”。登上南峰绝顶,,但见群山苍莽、黄河如丝、渭水如缕、平原无际,顿感心胸为之一阔,让人生起“开地与我同在,万物与我为一”的的神奇感受。人我合一,物我两忘。
西峰又称为莲花峰,因峰顶有巨石形状好似莲花瓣。后世李太白赞曰:“石作莲花云作台”。此峰风景险峻而秀丽。西峰的东麓地势平坦,四周奇峰耸天,繁花似锦,其地有一天然石井,水行上而潜于下,传说便是当日华山脚下所涌之水之源。后世在此地建有著名的镇岳宫。附近的山涧小溪又有28个小水坑,泉水清澈,好似一串明珠。道教认为:天上有28宿,这里有28潭,所以称之为“二十八宿潭“。
当他们夏季再来这里的时候,潭水之中,一大片莲花盛开,朵朵艳丽,片片清香,美景如是,不忍离去。夜晚天黑,二十八潭对二十八宿,元气浓郁,正好修行。于是二人在西峰寻得天然石洞,居中打坐修行。后人以为此洞为二位仙人在华山的成婚洞房,被誉“天下第一洞房”。
遍游华山诸峰,某日两人在中峰之顶,也就是后世所建“玉女祠”之处,弄玉赏观四周诸峰,忽然悟道:“此中峰,正在四峰之中,四峰宛如盛开莲花之花瓣,而中峰恰似花瓣之玉蕊。莫非华山之名,来源于此?”
萧史笑应:“正是如此。华山如莲,凝天精地华,实是修真宝地。”
见峰后有石台广而平,萧史兴致忽起,拉着玉儿的手,道:“我夫妻二人,因箫笙结缘,今日闲暇,不妨在此笙箫合奏,以为纪念。”
弄玉惊喜而应。两人虽然如鸳鸯般双飞双栖,但多是自己主动,想不到这榆木般性格的情郎,今日竟然也有这种浪漫的行为。于是二人取了笙箫,情意绵绵地牵手漫步到平台上,于石铺垫跪坐,箫史箫起,弄玉笙和。
二人情意相合,阴阳和济,曲声将始,清风习习;一曲将落,彩云四合;第二曲起,见白鹤成对,半空翔舞,孔雀双双,栖集于林际。至第三曲,竟有紫凤飞来聚于凤台之左,赤龙飞来盘踞凤台之右。
弄玉修行日久,天眼已开,虽见龙凤,而不惊恐,仍情痴而意迷。箫史经验丰富,知此天地异象,正是修行良机,三曲已尽,不再行曲,告弄玉摄心凝意,人我两忘。
弄玉心明神定,天人合发,片刻间头顶百会间轰然作响,如春雷乍动,天门打开,仙婴脚踏祥云,五彩光环围绕,冲出梵穴,出窍证真!
萧史在侧护法,相伴而飞,提醒其莫要贪图仙景,速返养育哺乳。三年之后,阳神大成。此后夫妻每次阳神出游,必先吹箫笙招来龙凤,然后,箫史骑赤龙,弄玉跨紫凤,成双成对,洞天福地、世外仙岛,无不遍涉。此时方为名符其实的神仙眷属。
至唐,诗仙李太白到此一游,赋《凤台曲》:
尝闻秦帝女,传得凤凰声。
是日逢仙子,当时别有情。
人吹彩箫去,天借绿云迎。
曲在身不返,空馀弄玉名。
正是:
西岳中峰唤玉女,箫郎玉女居山中。
郎情独爱无根树,妾意愿陪舍命松。
石马留形神女祠,石盘洗发碧穹宫。
箫台引凤传千古,唯叹寡人秦穆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