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诚信立身自挣扎
光塔码头,一片繁忙。江中白帆林立,藩舶成片。除狮子国舶,昆仑舶、婆罗门舶,还有波斯舶,最多的是大食国的货船,三角帆船。港口上中国货、阿拉伯货集中荟萃,珍珠、香料、象牙、犀牛角、玳瑁,堆满码头,不可胜数。中国货最多的是瓷器、丝绸、铁器、纸张等。每到季风快来得时候,藩船送来舶来品,再运走中国货,在李勉任都督那会儿,每年有四千多艘藩船来到广州港。这种景象是常态。
阿花一身短襦胡装,长靴,戴一顶相公帽,俨然就是一个俊俏小郎。她和父亲、哥哥在码头指点装船,大食商人哈希普和儿子阿马尔站在三角帆船上。
整车的瓷器由马车拉了过来。巩亮:“小妹,你就在远处看,站着别动。”
“阿哥,我今天女扮男装,怕谁不成?”阿花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冠带。
“女娃家,这码头上的事情用不到你。”“我清点一下瓷器。”阿花指着眼前这一大堆包捆好的瓷器说。
一车车瓷器运来,有用稻草包装,也有用潮州水车窑的大罐装的。阿花和哥哥指挥着。伙计们轻拿轻放。“小心轻放,好,卸下来放在这。”阿花有模有样的指挥着卸车的伙计,颇有小将风范。
阿玛尔来到阿花面前,故意挑逗说:“卖花的小娘,还认识我么?”阿花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你是、、、、、、、”阿马尔从来没和阿花面对面说话,这一次,他要说了:“我是和你有婚约的人。”
阿花一头雾水:“我怎么不知道?”阿马尔:“你妈妈知道。”阿花猛地想起有这么一回事,爹爹和姆妈还去了官府:“我知道我爹妈给一个藩客退还盖房钱,那个人敢情是你?”阿马尔还是不死心:“你看看,你爹爹的瓷器都是卖给我的,我父去大食一个来回就赚回娶不止十个妻子的聘礼,你要是和我结婚,我的财富都归你。”阿花:“我的婚事是父母大人做主的。当心!”阿花故意大叫一声,吓了阿马尔一跳,原来是马车近前,阿马尔只顾说话,差点撞了他。
阿花拱手,言辞中不乏庄重:“我敬你是和爹爹做瓷器的大商,我已有心上人,你就别多想了。”
阿马尔还想说什么,嘴唇翻动着,嘴里嘎巴说不出来。
阿花大大方方的离开了阿马尔,再不理会他。
阿马尔老爹哈希普朝着阿马尔摆手:“来计数。”阿马尔答应着来到老爹的面前。巩仁指着地下摆放好的成捆瓷器说:“清点一下下列货物:这次主运的是长沙窑出产的瓷器。共有四百笼。竹笼装,每笼三十件,我为大商这次出海购得一万五千件,其中有三千件是邢白瓷,有水壶、水罐、碗盘和碟,一船可装三万件。尚有余富的空地。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半年多了。”说到这,他心里苦,叹了一口气。他叫了儿子巩亮,到另一船商处送包捆好的瓷器。
哈希普:“余富的地方装丝绸和广锅、竹纸和墨汁。”抬头看见阿花,“贵公子也来帮忙?”巩仁:“是我女娃,女扮男装。”哈希普:“简直看不出,还以为是贵公子呢!”巩仁告诉他:瓷器摆放按一定顺序,不能乱,先卸下的后装船,看图案,佛教图案是给沿岸国的,大食和波斯图案是到目的地的。阿马尔把发往不同国的瓷器归拢好。哈希普清点得很兴奋,告诉巩仁,货到巴格达是最后到达的地方,先装上船。边走边卸货,最后剩下的是哈里发和***富商餐桌上最高贵的餐具。瓷器压舱在下,船行致稳。再装其他中国货。
巩仁:“贵重些的白瓷放在最下面。”
哈希普:“当然,那些以椰子壳和树叶当食器的岛上蛮族,给他们的是不一样的。”“这些瓷器都到哪里了?”巩仁指着制作较为粗糙的瓷碗。哈希普:“南中国海行一个月,不远的岛国。”阿花很好奇:“他们用什么来买呢?”哈希普:“用本地出产的香料和玛瑙、珍珠,乳香啦,苏合香啦,龙脑香了,很多种香料”。
巩仁:“我知道婆利国和室利佛逝国出产名贵香料,大商真是精明的很那!”
哈希普:“这一路沿海路沿岸经过的国家多,停泊的时候就能卖掉。”
巩仁沉思地:“那样的话,还可以进些雕像,生活用品,花瓶了、杂物盒了,美化生活。”
哈希普:“就怕你没想到的,没有卖不掉的中国瓷器。餐桌有了瓷器,就有了仪式,吃的食物也讲究了,人的身价也抬高了。”巩仁:“是啊!有了瓷器,生活的韵味就不一样了。下次回来,还给大商准备多样瓷器。”哈希普:“我让儿子阿马尔和你直接进货就可以了。”巩仁夸奖阿马尔:“贵公子可是活跃的商户啊!别人买不到的,他都能买到。”哈希普:“嗯!他在广州的中国朋友很多,等我回来,给他带一个大食新娘,在这里安家,也不走了,就在广府和他一起生活了。”巩仁:“那就更好了,大家是朋友,事情就好办了。”
哈希普:“我这一年一次往返,帆船一定要南中国海东北风借力,剩下的时间都在海上。现在是商人最忙的时候。”巩仁:“我在广州备货也要差不多的时间,我的船比不上你的长途大帆船,我在国内短途运货,走的是内河水路,把货运到自家库里,我才放心和大商交割。”巩仁补了一句,“其他的货物大商人需要都可以帮忙备货的。”哈希普:“是啊!以前皇家要的货多,现在可以自由买卖的货物多,丝绸是必备的货物,还有广锅、扬州的铜镜,在我大食都是畅销货,巴格达有个专门买中国货的巴杂儿。”巩仁:“你说的广锅,其实不是广州产,是离广州不远的一个叫佛山的地方出产的铁锅。”
两人在谈着商经,哈希普显然对此有兴趣,“佛山,有佛的地方?”
巩仁:“是啊?佛祖一直保佑此地,此乃吉祥之地,有铁锅。不知道你们需要。”哈希普:“需要大宗货的铁锅,你可为我备货。定金!阿马尔”他叫着儿子。“你回头将我留下的定金里取出二百银币给大商人,为我购置广锅。按照今天装船的价格。”
伙计背来三十多斤豆子,把这些豆子一把把撒在放在装瓷器的竹笼子里,然后浇上水。
哈希普:“这是干什么?”巩仁:“豆子浇上水,发芽,生长,长出秧蔓裹住瓷器,长途航行,免的遇到震动,瓷器破碎。”
哈希普一把手拍住巩仁的肩膀:“中国人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巩仁:“伙计们,每个瓷器笼子抓一把豆子,均匀的洒在竹笼里。”
伙计:“主人放心,每个竹笼都撒上豆子浇上水了。”
哈希普叮嘱着阿马尔,下次再来给他带大食新娘,在广州成家,不再跑海了。
码头上,人声鼎沸,人们敲锣打鼓欢送大食帆船远航,卢钧都督、李素等都督府官员来送行,中外人们互相鞠躬致礼,祝福声声。
巩仁送给哈希普一尊南海神像。巩仁:“大商,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神,但这是中国海神,有名有姓,叫祝融。专管海上事的,灵验的很呐!保佑大商一帆风顺。”
哈希普双手高举神像,高声喊:“在南中国海,中国神保佑。”
大商虔诚的将神像小心翼翼的放在怀里。
巩仁又拿出给哈希普准备的食物:“这是二十只盐焗鸡,吃上一个月都不会坏掉。还有两筐柑橘,在船上慢慢吃。”哈希普感动极了:“好中国兄弟。有情有义”。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在旁边的阿马尔也被感动了。巩仁:“盼望大商一帆风顺,早日回广州。”哈希普的双手放在前胸:“真主保佑你世间吉庆。”哈希普对阿马尔说:“小子,不但要给我找漂亮瓷器,还要找其他奇货哦!”阿玛尔:“儿子知道,爹爹的三角帆,一路顺水早回还。”
父子俩拥抱,哈希普慈爱的拍着阿玛尔。哈希普:“我答应你,去这一次,回来就和你一起生活。”在旁边的巩亮问爹爹巩仁:“他儿子为什么只让老爹一个人来回来去,他不跟着去。”巩仁说:“父子不同船,这是中外海上航行的人都遵守的规矩。”巩亮:“为什么?”巩仁:“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你自己去想。”
船装好了,有人叫:“哈希普,上船那!”
哈希普答应着:“好嘞!”和岸上人招手。
巩仁望着起航的帆船,他长舒了一口气,算起来,这一次季风出海,经他手订出的货,瓷器超过七万件。但是,他还是亏了,不是亏在交易上,是亏在贪官污吏巧立名目公开勒索上面,他觉得自己的使命完成了,藩商都兴高采烈,带着他从天南海北运来的瓷器,心满意足的走了。他紧绷的铉断掉了,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艰难的摆着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送走了藩商,巩仁走进家门,一头倒在院子里。阿花大叫:“爹爹,爹爹!”
阿花妈听见阿花的叫声,急忙从屋里走出来,看巩仁跌倒在地,:“郎君啊!”慌了手脚。阿花撕心裂肺叫着:“爹爹,你怎么啦?”
伙计等人将巩仁抬到床上去,阿花妈急的满头大汗,摇晃着巩仁的身子:“郎君醒醒啊!巩亮,赶紧找郎中。”
郎中到,把脉,看舌苔,说是急火攻心,劳累过度。他用铜针,扎了人中,巩仁“啊”的一声醒过来了。巩仁第一句话就说:“阿花妈,这一次你的钱匣全空了吧?”阿花妈:“夫君不是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么?你可醒了,有病看病,别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