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踌躇良久,轻叹一口气,“哀家已经一把年纪了,活不了长久,一直盼着能选出个让仲麟儿真正欢喜的女子,哪怕囊括天下富贵鼎盛,门阀得势的家世的女子任他选择也在所不惜,所求也不过是能有个知他冷暖,懂他悲欢的人在他身侧,他今日竟这般主动要赐婚懿旨,哀家本该高兴才是,为何心里总不太踏实?”
顾夫人笑了笑,斟酌着太后的心思,顺着她的话宽慰着,“以往您和皇上每每提及给小王爷选妃一事,小王爷皆漠然视之,久而久之,您难免会忧思过虑了些。如今依老奴看,您应该高兴才对,小王爷向来是有主见之人,总不会为了诱哄您,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况且,画册上人选何其多,偏偏选了叫楚缘的女子,定有缘由的。”
说着,她便又将她的儿顾之瑜今日用早膳事曾随口和她提及一事道了出来,说昨日李玄奕与一众公子出城春蒐归来,众人刚进城不久,李玄奕就将众人丢在半途,还不许有人跟随,便神色急切的赶去了茗香楼,所见之人竟然是一貌美女子。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李玄奕又四处命人寻找那女子的行踪。
程氏怔然,道:“竟有此事?”
顾夫人颔首:“小王爷何曾这般在意过一个女子,就连瑜儿问他,此女是何人,他都似有遮掩不愿说,情窦初开,脸皮薄,也正常。如今,他又这般顺从且主动,若所料不错,那日茶楼相会之女,便是楚缘,这也就能解释为何他不愿择别府女子为妻了。”
程氏略一沉吟,甚觉有理,心想,若此女子当真是个知心之人,她理应高兴才对,选妃一事本就由她伊始,若今日不能顺了他的心意,有恐伤了祖孙之情。太后遂不作多想,当即吩咐人去取纸墨笔砚,很快就挥笔而就,亲笔写了给李玄奕和楚缘的赐婚懿旨,因她对楚缘所知甚少,如今既赐婚给了李玄奕,早晚也要嫁入容亲王府的,便在懿旨中多加上了让楚缘一个月后进京熟悉规矩。
懿旨写完后,太后心里犹如卸下了一座大山,当即喊来亲信即刻前往江南楚家传旨。在亲信离开后,太后又命王贵带着另一道懿旨前往容亲王府。
在京都的这两日,楚缘十分刻意地避开李玄奕的眼线,从程岩那处取来天星竺黄后,顺道逛了一遍各药材商铺,便回到了住处,辞行时,楚缘还对叶迦弥交代一番让她替她将存在永昊赌坊的银两取出来,用于捐赠给那些流民,这才带着婢女去马市,物色回程马匹。
马市位于京都的西南方向,那里是一块极大的空地,四周皆是用木头搭建的马棚,除了马棚,附近还有许多商铺酒楼茶馆、抽签算卦的、打把卖艺的、唱戏走高跷的、看热闹的,熙熙攘攘,甚是热闹。
楚缘带着杏莲边走边瞧,时不时听到马贩子的吆喝声。马市里的马匹确实不少,种类极多,几乎每个马棚里都拴着二三十匹马,楚缘常年在外游玩,对马相之术也算略通一二,一眼望去便知该买哪匹马。而杏莲不懂马的好坏,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
两人闲逛了一圈,也没相中一匹。
“卖马了,卖马了,都快过来瞧瞧!千年一遇的好马,世间少有啊。”一个马贩子的叫卖声,顿时引起了楚缘的注意,抬眸望去,见不远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便示意婢女跟上,过去看看。
杏莲当即在前面开路,带着楚缘挤到人群里。楚缘见这个马贩子身后的每个马棚里都圈养着几十匹马,唯独有一匹马是单独圈养于马棚外的。
那是一匹浑身漆黑的马,全身都彰显着“桀骜不驯”的气质,戴着个马嚼子,喷响鼻儿又甩尾巴,四周的人无人敢靠近。
马贩子鼻青脸肿,强颜欢笑地介绍道,“别看这马瘦,劲儿贼大。”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笑着接过话茬,“可不是劲儿大嘛,一来就摔得你头朝地脚朝天的,若不是我们及时拉住,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话音刚落,引起了四周围观之人的哗然大笑。
马贩子到底是个要脸面的人,听到调侃甚是羞愤难当地啐了一口,唾骂那不过是一只畜生,扬言要饿死它个七天八日,看还敢不敢尥蹶子。
围观的这些人并不是要买马的而是看热闹的,偏偏楚缘听到他们的这番话,饶有兴致地挤到那匹黑马的前面去。
那个气呼呼的马贩子登时朝她吆喝一声,问她是谁家的小丫头,勒令她回来,否则被马踢到不管赔。
挤在人群里的杏莲脸色一变,急忙忙冲上去,伸手就要将楚缘拽回安全地带。
马贩子看着相互拉扯的两女子,才注意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的穿着打扮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姑娘,心思一动,语气立即放缓了些,摆手赶人道,“这位姑娘可是来买马的?若不是,还请离马匹远些,看你皮细肉嫩的,伤着可不好。”
楚缘掰开杏莲的手,还不忘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纤指指向眼前的那匹黑马,询问起价格来。
周围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匹马性子刚烈得很,极易伤及主人,重则性命不保命也不为过,逞论是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马贩子闻言大哈哈笑,赞她好眼光后,又摇头撇嘴一副看傻子的模样地说这匹马性子烈,她驾驭不了。
楚缘眨了眨眼睛:“若我能将它驯服呢?你当如何?”
马贩子不可置信地看了她好半晌,方道,“莫怪老子没提醒你,这匹马虽然只有一岁,可性子烈得很,曾咬死了我马棚里的两匹马,无奈之下才把它栓到马棚外,若是把它放了,老子可舍不得,这马有个独特之处便是能日行千里。丑话说在前头,若姑娘被它踢到,伤了残了死了,皆是你咎由自取。若姑娘真能将她驯服了,老子便十两银子卖给你。”
楚缘见他上钩,立即笑成一弯玄月,吩咐杏莲去买酒。
杏莲吓了一跳,小声道:“小姐,您莫不是想醉酒驯马吧?太危险了。这匹马咬死过同类,万一也咬人呢?”
楚缘拍了拍她肩膀,安抚着说自有用处,照办就是。
杏莲见她态度坚持,只好挤出人群买了坛酒回来,围观的人大多都是好事者,自然也想等着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