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强烈的好奇,张云清总呆滞中脱离了出来,缓缓下床,小心翼翼地踩到地板上,他不得不小心,因为他一眼就能看到一到十二楼的所有情形,他总感觉自己会踩空,然后掉落下去。
在这个纤毫毕现的世界中,门外楼道里走动的护士以及监护室里的病人们,全都变成了内脏展开、血肉骨骼暴露在外的“怪人”。而那些需要医师们鉴定很久才能确定病因的病患,此时在他眼中很快就能分辨出来。
由于这层科室是肿瘤外科,专门收治各种恶性肿瘤患者,所以他能看到周围监护室里的病人们身体里大多都有各种各样附着在器官或者血管上的肿瘤;这些大小不一、没有固定形状的组织增生细胞,如同活生生的寄生虫般充斥在患者的体内,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们。
对于手术医师来说,要确认一个患者体内肿瘤的大小、形状、范围,往往需要极其复杂的检查,但是在此时的张云清眼中,这些人体内的肿瘤和周围健康组织的界限极为清晰,看起来就像是红色的健康人体中挂了一块暗红色的附加物,这些肿瘤和健康的内脏粘连得极为紧密,但是在他看来两者却是可以轻松分开的。
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沿着一个没有任何阻碍的角度,缓缓朝一位住在隔壁的少年伸出了手。
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得的是胃癌,一个占据了三分之一胃内空间的肿瘤正附着在胃粘膜上,这个少年显然已经饱受胃内的肿瘤折磨,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消瘦,瘦弱的手臂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头。
奇怪的是,张云清明明离少年还有七八米的距离,但是他一伸手,手掌就穿过墙壁,来到了正在熟睡的少年床榻上方。
“世界已经展开,我的动作应该可以影响到三维世界......”
怀着强烈的悸动,他强迫自己不去看缤纷繁复的细节世界,把目光转向少年的胃部。
在少年的体内,暗红色的肿瘤如同有生命一般在胃大弯处微微颤动着,表面的粘膜十分光滑,看起来就像一团十分普通的息肉。
张云清找准位置,把手指朝少年的胃部伸了过去,由于少年的身体本身就是展开的,所以他的手指没有任何阻碍就落到了少年的胃里。
感受到少年胃部的温热,他心中大喜,更加确认了“能看到的,就是能触碰到的”
找准少年胃内肿瘤与胃粘膜的分界线,在绝不会伤害到健康组织的情况下,张云清抓住那团肿瘤,没有用任何工具就把它从胃粘膜上剥离了出来,断口处光滑平整,在四维的视角中,从一个人的身体里拿出一个内脏,几乎就和抬抬手的难度没差多少。
在取出肿瘤之后,熟睡的少年突然醒了过来,胃部从未有过的奇怪疼痛让他呼唤起值班的医师。他肯定以为是胃疼又发作了,但只有张云清知道,那其实是取出肿瘤后残余断面的毛细血管出血,十分正常,在止血之后,他的人生也许就能回归正轨了。
把手中半个手掌大小的肿瘤扔进垃圾桶,张云清抬头看了一眼璀璨的星河,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他想去楼顶看星星。
没有遮蔽的世界中,他小心翼翼地迈动脚步,循着一条通往医院二十三楼天台的“通道”,迈步了过去。
他只迈出了一步,周围的场景就狂乱变化,当脚步落地时,他已经出现在了医院二十三楼楼顶。
双眸冒着金色的光,张云清独自站在高楼边缘,看向整个世界。
宏大而精密繁复的世界如不可阻挡的洪流般涌进眼睛,只看一眼就让他脑袋发涨。
灯火辉煌,建筑物重重叠叠的怪异世界中,形形色色的人类在深夜里做着奇奇怪怪却又截然不同的事,有人在深夜里锻炼、有人还在岗位上苦苦煎熬、有人烂醉在大马路上......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看清楚什么是人生百态,每个人都在循着自己独特的道路前进,他们就像画中的虫子一样,沉浸在封闭狭窄的世界中,被简单的规则束缚,追求简单的东西,过着谨小慎微,却又令人满足的平凡生活。
现在,看到世界真正姿态的张云清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和画中的人们全然不一样了,他已经不再画中,而是以执笔者的姿态俯瞰整个世界。
如神祇般站在高台上,他隐隐觉得自己能在四维视界中做到更多——比如控制时间和空间。
但那只是一种隐约的感觉,他认为自己能做到,但是具体要怎么做,他却完全没有头绪。
“怎么回事...我好累......”
看了片刻,张云清平缓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身体,让他差点软倒在地。
在他看穿一切的视界中,整个世界正在由开放转为封闭,浓重的迷雾正在遮挡他的视线,世界就快要回归到原来的模样了。
剧烈喘息着,趁着四维视角还未完全消退,张云清循着一条通往十二楼监护室的道路,迈了过去。
周围风景再次狂乱变化,他已经从二十三楼楼顶回到了监护室。
扶着床头站稳身形,那个超越维度的视角终于完全消失了,整个世界看起来都被层层叠叠的建筑所遮蔽,前所未有的封闭和烦闷感让张云清有些不适,如果说刚才的视野是正常的视野的话,那现在的感觉就和待在封闭的地下棺材里差不多。
来到窗边,凝视着空阔天空中的繁密星辰,这种不适感才有所消退。
喘息了十来分钟,他的呼吸才渐渐平缓下来,紧随而来的强烈疲惫感让他一头栽倒在床上,他一边想要睡觉,但是身体的不适感却又让他无法入睡。
“没想到我也成了超能力者。”
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张云清嘴角勾勒出一丝微笑。
他能清晰感受到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隐藏在自己的双眼之下——那就是启动四维视角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