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在矗立在殷国边疆的罪城之上,整个罪城似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而就在这迷人的晨光中,一个满身泥污的平凡少年蹒跚着缓缓走向了罪城的城门。
相对于殷国大城砖石砌成的数米高甚至是数十米高的城墙。罪城的城墙与其说是城墙,其实到不如说是一个厚实的土围子。
一米余高的土墙,真要是打起仗来,当真是说不上有什么作用。
当年修筑城墙的殷国官员就曾在公开场合这样说过“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修这样的土墙都是在浪费时间。”
可是现在,这一米余高的土墙上却站满了手拿刀剑的兵士,每隔一段距离,甚至有身着长衫的修士严阵以待。而在土墙的墙壁上,老板娘的画像更是每隔五六步便贴有一张。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以为吴忌已经死了,墙上却是没有贴吴忌的画像。
看着如此严密的检查,吴忌长长吸了口气,脑海中又回想了一遍那个梦想着一夜暴富的青年的资料,迈开步伐,坚定的叩开了罪城破败的城门。
如果连这道城门都不敢闯过去,以后又何谈在修士如云的大都生活?
“干什么的!”门口的兵士大声历喝。
“回大人,小人是去西楚跑商的商贾,只是没想到在两断山脉深处遇了妖兽,只有小人一个人趁着夜色逃了回来。”吴忌努力的让自己僵硬的脸上露出几丝媚笑,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然而或许是紧张的缘故,吴忌竭力露出的笑配合着他僵硬的表情,当真是比哭还难看。可这也恰恰符合了一个丢失了所有货物的行商的心理。
“随身的鱼符呢!”守城的兵士仔细打量了许久吴忌的面容,见他与通缉令上的人截然不同,也没了耐心,粗暴的将少年的全身搜了一遍之后,不耐烦的对吴忌喝道。
“不就在您手上吗?”吴忌低声恭敬的答道。兵士嘴角发出哼的一声轻响,算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紧接着,便转过身去,一脸谄媚的双手端着鱼符,低着头对着身旁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老者低声说道“还请仙师查探。”
老者鼻中长长舒了口气,眼睛仍是微微眯着,继续躺着。那兵士见此,也不以为怪,想是对此已经习惯,只是恭敬的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过了一会儿,老者仿佛是觉得躺着的姿势有些难受,眉头微皱,缓缓睁开双眼,像是不经意一般扫过吴忌的脸庞。
看似不经意的眼神扫过的瞬间,竟让吴忌一阵恍惚,心头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你到底是谁?”老者的声音缓缓传来。
吴忌混沌之中,刚要答话。潜伏在心脏处,由帝晶化作的暗红血蛇盘绕着的身躯猛然紧,吴忌心脏一阵刺痛,骤然从混沌中醒了过来。
“小人是前往西楚的行商。”吴忌仍装作呆滞的模样,不带着任何感情机械地回答道。
老人看着眼前与少年面容一般无二的湛蓝色光幕,再听了这样的回答。再也没了继续问话的兴致,侧了侧身子,又闭目睡了过去。
兵士见老者又睡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取过老者仍握在手上的鱼符,随手扔给吴忌,挥手便让少年过去。
少年走过城门,回头向着兵士又道了声谢。然而当他顺着街道走过几步,拐过几个弯,走到一个小巷之中。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部都是冷汗,湿透了衣衫。
少年停下脚步,慢慢蹲在巷角,平复自己因为紧张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谁能想到那个躺在躺椅上的垂暮老者竟是一个修为不亚于剑阁大弟子叶秦的强大修士。只是一个眼神,自己便已经着了他的迷魂术,若不是心脏骤然间莫名的刺痛,自己想是已经被抓住了。
这还只是通向帝都的第一道关卡,之后等待着自己的还有无数类似的关卡。这次自己虽然侥幸过了,可是以后又怎么办?
想到这儿,吴忌不禁对自己的未来担忧了起来。
其实少年的担忧其实大可不必,这样的检查强度也是因为殷国迫切希望得到帝晶所做的布置。聚星境的强者整个殷国也不足千人,哪个不是身份无比显赫的存在?
又有谁会无事屈尊来检查进出城门的琐碎事情?就连守卫最为严密的殷国大都,负责检查进出城门的也不过是初入抱元的修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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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天之后,罪城里的殷国军队已经撤了一个不剩。
三天前,邻疆的西楚已经派出使者严辞斥责殷国侵占自己领土的无理行为。而十余天的封锁,甚至出动了聚星境的修士,结果却连帝晶的一点线索也没有得到,殷国似乎也放弃了搜寻的打算。
只是三天的时间,满城的军队便撤了个干净。像逃命般逃离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吴忌坐在熟悉的客栈中,抱着一大海碗面条,像是投胎了的恶鬼一般疯狂的吞咽着。而在他的身旁,十几个海碗摞成高高的塔状,倒也显得蔚为壮观。
整日喧闹的客栈此时除了少年吞咽面条的声响,竟没有其他半点声音,安静的吓人。吴忌埋头吃着面,仿佛眼前的面就是自己的全部。
自从从两断山深处回来,少年的胃口就成倍的增长。就仿佛是一个无底洞,怎么也满足不了它。更奇怪的是,吴忌发现自己小腹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股微弱的气流,如同一只小蛇般在自己的身体中不断的游动。
这赫然是有了气感的表现,吴忌感应着身体内的异状,颇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练了十年的古怪动作,都没有感气,只是在两断山脉中经历了一番生死,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有了气感。
“算了,不管了,只是像这样发展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吃的穷死。”
吴忌这样想着,几乎已经埋在碗里的眼睛不经意间朝着外面瞧了瞧,只见整个客栈所有的食客的目光都牢牢的盯着自己,仿佛见到了什么怪物。
少年淡定的将钱放在桌上,快步走了出去。
十来天的时间,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从一开始还会感到些许的尴尬,到现在,少年早已习以为常。
吴忌跨过大门,回头望了望那熟悉的大门,还是那样的斑驳和破旧,仿佛这一个多月的时光没有在它身上留下半点印记。
“熟悉的客栈,却不是熟悉的人了。”吴忌心里轻叹,老板娘刚消失的时候,多年的余威还能震慑住罪城蠢蠢欲动的人。只是当老板娘的通缉令挂在墙头的时候,这间罪城唯一的客栈便成了一个被剥了壳的大虾。
听说为了这座客栈的所有权,黑街上很是发生了几场火并,死了不少的人。
整个白天,少年都在这座小城漫无目的的闲逛着,时不时用手摸摸这,摸摸那。仿佛像是要将这座记载了自己无数记忆的城市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离开了。”少年看着天空,心里这样想。
此时暮色刚临,罪城的天空显得有些灰暗,显的有些阴沉,少年的心中也是阴沉的。他看着天,眼前又仿佛看到了那个粗壮的女人绽放的刺目光芒。旋即少年急忙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这时一串脚步声突然响起从背后响起,吴忌转过头去,只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瘸一瘸的走向自己。
是瘸子,那个驮着自己偷看姑娘洗澡的老不正经。吴忌心中一暖,下一秒却是装作不认识扭头遍走。自己已经换了一个身份,原先的吴忌已经死了。
“小伙子!等等!”吴忌刚迈开步子,身后却是传来瘸子的声音。
吴忌再次转过头,装作迷茫的模样,开口回到:“老人家,我认识你?”
瘸子眉头皱了皱,双眼仔细的打量了吴忌一圈,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挠着头发喃喃自语“奇了怪了!看背影明明是他的!”
“不好意思啊,看来是我认错人了。”瘸子向着吴忌摆了摆手,便要转身离去。
听到这里,吴忌心中突然有种想要和他谈谈的冲动,他愣愣的看着瘸子,问道:“老人家,你把我当作谁了?”
瘸子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仿佛是在回忆什么:
“像是我认识的一个臭小子,在他小时候,他老是求我带他去偷看罪城的姑娘洗澡。等他长大了,他老是在我碗里的酒下药,让我一喝就醉。然后自己再趁机把我剩下的酒偷喝完。”
听了瘸子的话,往事一幕幕的浮上心头,吴忌灰暗的心中仿佛透过了一缕阳光,照亮了一片角落。
吴忌望着瘸子说道:“那他看来肯定是一个混蛋喽!”
瘸子又上下好好的打量了吴忌一番,叹了口气,一瘸一拐的转身离开,苍老的声音从他的背后悠悠传来
“不!他救了我,他是英雄!”
吴忌怔怔地望着瘸子离去的身影,回味着他的最后一句话语,竟傻笑了起来。再抬头望去,在那阴沉的暮色中,一轮太阳撕破了浓浓的暮色,露出无比美好的晚霞来。
少年看着天上这冲破暮色的夕阳,心中的阴沉竟不知不觉淡了些许。
老板娘死了,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没法改变了。自己能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不让老板娘白白牺牲了。人总该向前看,就像这冲破暮色的夕阳,不是吗?
吴忌这样想着,就带着这样的心情,少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大步走向了罪城的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