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罪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吴忌怀着难以言说的心情,回头望了望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城。
他眉眼中带着淡淡地忧伤,朝着这座承载了无数特殊意味的小城挥了挥手,喃喃自语:
“别了,罪城。虽然我的未来仍是迷茫,但我会坚定的走下去。老板娘你在天上会保佑我的吧?”
说完,吴忌笑了笑。眉眼中带着坚定转过身,向着远方走去。
夕阳下,少年瘦弱的身影背对着罪城渐行渐远,最后终于在暮色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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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一处了无人迹的荒原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瘦削身影。
这身影赫然是吴忌。
只见他一只手扶着额头,蹲在一个土坡上,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折断的树枝,随意的在地上画圈。眼中全是幽怨的神色。
“这大都到底该怎么走啊?”
少年竟是迷路了。
罪城这样的地方本来就人烟稀少,更是因为贫瘠,就连一条正规的官道也没有修建。出去的道路大多要穿越荒原之类的地方。这个从未离开过罪城的少年,只是知道大都在罪城东方。又哪里知道确切的路线该怎么走?
只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吴忌便彻底在荒原中迷失了方向。摸索了许久,绕了不知道多久,竟还是没有找到方向。
“出师不利!这可怎么办啊!”少年站起身来,心里暗自哀嚎。
可就在这时,少年耳边一阵马蹄声传来,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黑色的小点。
“若是路过的商队,倒是可以让他们捎我一程!”
带着这样的心思。吴忌一把扔下手中的枝条,急忙站起身来,踮起脚尖向着那马蹄声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行戒备森严的车队。最外围是十几名黑甲骑士,接着是数十名只穿着轻甲的侍卫,护卫着中央的几架的马车。向着吴忌缓缓而来。
他们显然经过了长途的跋涉,那些骑士胯下的马匹已是大汗淋漓,口鼻不住的向外喷着白烟。
“停一下!停一下!”少年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不住的跳跃着,向着不断靠近的车队大声呼喊。
而与此同时,车队中央的马车之中,一名懒洋洋的年轻人躺在车厢内和一名鹤发童颜的盘膝老者正在轻声的交谈。
这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四五岁,生着一张华贵艳丽到几乎妖媚的面容,可是他勾人心魄的眉眼中却总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懒散。
“已经到了殷国境内,我那亲爱的弟弟居然还没出手,真是意外啊!”
年轻人漫不经心的说着,仿佛言语中说的都是旁人的事情,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越平静就越危险,听涛,不可大意啊!”老者听了语重心长道。
“嗯。”年轻人轻应了一声,只是他眯着眼睛,躺在那儿,总让人觉得他已经睡着了。
而就在此时,车厢外突然传来少年的喊叫声,年轻人猛地坐起身来,一脸的警惕之色。
只见他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微微皱眉,仿佛是确定了什么。脸上的警惕烟消云散,打了个呵欠,又躺了下去,又回到了那个懒散的模样。
“殿下!外边有个小子拦着车队。说是迷了路,要我们捎他一程。”车厢外传来禀报的声音。
年轻人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那就捎他一程好了。”
旁边的老人骤然睁开眼睛,想要开口。却被年轻人挥手阻止。
“放心吧,木老。我自有分寸。”年轻人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嘲弄之色。
老人听了年轻人的话,也不再多说,眼睛一闭,便又进入了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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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已是几天之后,吴忌跟着车队沉默的行走着,心中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觉却愈来愈浓。
在这几日的旅途中,那外围的十几个黑甲的骑士,几乎无时无刻都占据着最有利的冲锋位置。里侧那数十名身着轻甲的侍卫更是在行走中一直保持着莫名的阵势。
在一天晚上,吴忌更是亲眼看到一名黑甲骑士取弓一箭就射下了一只飞过的大雁。
这可是传闻中的西楚射雕手才有的水平!
这样的精锐就是之前吴忌见过的玄甲府兵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精锐的队伍,说是去西楚的商队,打死吴忌也不会相信。
而这几日的旅途安营扎寨之中,队伍似乎在躲避着什么的举动,更是加重了吴忌心中的不安。
车队仍有条不紊的向前行着,随着车队穿过一片密林,刺目的阳光照耀在人们的身上,让已经适应密林中昏暗环境的人们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
“我要是这支队伍的仇人,这倒是袭击的好时机。”眯着眼睛的吴忌心中不禁飘过这样的念头。
而在马车中,被唤作听涛的年轻人又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慵懒的坐起身子,眼中却射出一道精光,喃喃自语道:“来了!”
就在年轻人的话刚刚说完,突然!他们前方的天空升腾起无数的箭矢。这些有着锐利黑色箭头和白色翎羽尾翼的箭矢在空中划过一个大大的曲线,如同瀑布一般,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密密麻麻的急速而下,射向了车队之中!
“敌袭!”
“立盾!”
侍卫和骑士们震惊的怒吼声震破云霄。
吴忌强悍的反应速度让他在遇袭的第一时间便卧倒在了草地上。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少年嘴里有些发苦,这次遇袭的时机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谋划,敢于对这样防守严密的车队出手,想来对方已有万全的把握。只怕会是凶多吉少啊。
天空中的箭矢一批落下,又一批升腾而起。
嗖嗖嗖!无尽的破空声,仿佛是死神的吟唱。
可是纵使面对着这遮天的箭雨,那些骑士和侍卫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的慌乱。
咚咚咚!巨盾插入泥土的巨响接连响起。只见那些轻甲的侍卫默默举起车厢临时构筑成的沉重木盾,牢牢地将它们插在黑甲骑士的身前,组成一道简易的盾墙。将车队中的马车牢牢围住,而黑甲的骑士则屹立于盾墙之后,擎着手中的圆盾,并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
兵器与箭矢的刺耳撞击声,箭矢射入木盾的沉闷响声,中箭战马的嘶鸣声交错着,不绝于耳。
虽然应对有据,可是袭击着实太过突然,连续三轮的箭雨仍然夺去了十余名轻甲侍卫的性命。黑甲的骑士因为有着厚重的黑甲,倒是没有什么伤亡,只是厚重的铠甲却无法阻止箭雨对坐下的战马的伤害。
三名骑士的战马躺在圆阵前,身上插着无数箭矢,凄红的鲜血淌了满地。
箭雨终归停了,紧随而来的却是更为危险的局面。
两旁密林中骤然涌出无数的敌人,这些军士,扔下手中的长弓,挥舞着长刀,全身被黝黑的铁甲覆盖,只有两只充满杀气的眼睛露在外面。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们便怒吼着像狼群一般,高速的扑到了车队竖起的盾墙前数十米的地方。
沉重的铁甲在他们的身上竟仿佛如同柳絮般轻盈,丝毫不能阻碍他们的速度分毫。
牢牢卧在草地上的吴忌心中苦笑一声,玄甲府兵,殷国处于四战之地仍能屹立不倒,大半靠的就是这些全身着甲,悍不畏死的强悍卫士!
从各处军队中精挑细选的百战精锐,再加上刻有羽化术符文的黝黑全身铁甲,造就了殷国的这支可怕精锐。
而现在,这些精锐的铁血兵士嚎叫着冲向车队,当真是给人一种势如破竹的恐怖气势!仿佛即使面前矗立的即使是一座山,也会被他们戳出一个窟窿!
孙林带着嗜血的狞笑奋力地向前冲锋着。一个月多前,他还是殷国边军玄甲营的一员,可是一个黑袍男子的到来却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只是一道令牌,自己和三十余名玄甲营的兄弟的名字便登上了阵亡名单。紧接着,自己便被带到了这里,奉命袭击这里将要经过的车队。
想到黑袍男子应允自己兄弟们的条件,孙林的狞笑更胜,在边军当丘八有什么好?到头来,自己的军功还不是都被那个肥的像猪一样的都尉给拿了去?
只要把这群人杀个精光,自己便能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想到这,孙林的脚步不禁又快了几分。
“只是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孙林皱了皱眉,他的心中骤然涌出一股不安,这样的感觉在战场上救了他无数次的性命。
对啊,对面怎么没有半点声音?孙林加快的脚步不禁又慢了下来。多年的战场生涯,面对他们的冲锋,他听过咆哮着鼓舞士气的呐喊,听过恐惧害怕之下的哭号,听过无数不同的声音。不论他们的声音如何,结果都是在他们的冲锋下被摧枯拉朽般的击溃。
而如今对面的车队中却只是平静着,沉默着。
只有那一战,那梦魇一般的一战,那些沉默的骑士。
不!他们是魔鬼!西楚的金帐王骑!他们的身影至今仍时不时在他的脑海中回荡。那次的战役若不是自己躺在死人堆里装死……
孙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这只是一个商队罢了,哪里来的那些魔鬼一般的骑士?难道自己这些百战精锐会害怕这些没见过血的雏儿?
是自己多心了吧?看着一个个咆哮着越过自己的同伴,孙林咬了咬牙,正要赶上去。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惧的神色,双腿再也迈不动步子。
十步,九步,八步…….就在冲在最前方的玄甲府兵冲到盾墙前仅仅八步的时候,风云突变!
那些矗立在盾墙之后的黑甲骑士,那些一直静静看着他们冲锋的黑甲骑士骤然动了!只见他们仿佛是练过了万千次一般,黑甲的骑士一齐拉动了缰绳。
“希律律……”
随着一声声的战马嘶鸣,一股决然的凌冽杀气,如有实质般的在黑甲骑士身上升腾而起,直冲云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突然,黑甲骑士身下的战马猛地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优雅的跃过一人高的盾墙。
黑色的战马和黑甲的骑士仿佛融为了一体,只是一个瞬间,战马和骑士便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闪电激射了出去。
马脖上的鬓毛在狂风中飞舞,坚硬的铁蹄在草地上踏过一个个碗口大的蹄印,扬起无数的草根和泥土。
金色阳光照耀在这片草地上,十余名黑甲骑士就这样披着阳光迎着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平静的前进。
就仿佛他们不是加入凄厉的战场,而是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