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七月,在众望所归中大家迎来了“查分日”。
说来这种感觉也很奇妙,刚考完特别想知道分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一切都归于和人心意的舒适感时,再得知“查分日”的逼近,恐惧感就油然而生……
连窗外被烈日燃烧的知了,那声嘶力竭的嘶吼,也显得底气不足,垂死挣扎。
我对着电脑,抖动着手指,输入准考证信息,在即将摁回车键时,条件反射的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换来的是系统繁忙的提示……
屋漏又逢连阴雨,老天有时候就是喜欢在你最焦急的时候和你开着煞风景的玩笑。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加着冰块的凉水,一口灌下,感受着那股清凉滑过身体里的每一个血管,没到胃里就如火中烧。
我成功的将水喝出了酒的感觉,我知道自己是太紧张了……
“嘀嘀……”妈妈发来短信,询问我查分的情况。
这一问,本来不安的心更是凭填了几分焦躁。
再次坐在电脑桌前,冷静的输入信息,回车……
页面上出现了我各科的成绩,最后总分是XXX,这个成绩上西大可能是个刚刚够,估计是要服从调剂才可以,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状态真令我尴尬。
看着电脑屏幕上清晰的分数放空,虽然再怎样揣摩,那个分数也不会多出一分,但此刻我只能盯着电脑发呆,并且全身僵硬,不知所措……
“嘀嘀嘀……”
我接起电话,听见穆晓晨熟悉的声音,却带着哭腔“依然,依然,你来找我吧,依然……”
电话那边在一遍一遍重复着我的名字,却什么都不说,我能感觉到穆晓晨在哭,哭的很难过,好像她给我打电话前已经放干了眼泪,用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向我求助。
我慌了,立马出门前往穆晓晨的家,我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是不是成绩不理想?是不是和宋思沉吵架了?是不是……
路上短短半个小时,我想了近一百种可能性……但总觉得这些不至于穆晓晨哭得那么伤心,一种不好的感觉让我隐隐坐立难安。
到了穆晓晨的家,她的家门并没有关,我轻轻推开门,走进她的房间……
若不是我看到衣柜旁凌乱的地上,露出的一截光滑幼白的小腿,我甚至以为她家被人打劫了……
地上一片狼藉,能砸的不能咋砸的都被她丢的稀烂,地上还有花瓶的碎渣。
我走过去,看见穆晓晨瑟缩在角落,双臂抱着自己瘦弱的身体止不住的抖动,长长的头发蓬乱的披撒着,裹住了她单薄的肩膀,那样无助,那样可怜。
这样的她,让我完全无法联想到那个成日里扎着马尾辫,没心没肺的穆晓晨。她仿佛整个人都空了,连灵魂都被抽走了……
“晓晨?”我轻唤她的名字。
穆晓晨缓缓的抬起头,我立时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原因,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突然很想哭。双眼布满了血色,脸上满是没来得及擦干的泪痕,嘴角因为长时间的缺水而干裂、发白。
天啊!这是穆晓晨么?她看着我,双眸充满绝望,像看不见底的深潭……
“晓晨,怎么了?”我颤巍巍的蹲下身子,双手拢住她轻颤的肩膀。
感觉到她的眼睛渐渐恢复了生机,然后猛的抱住我“呜哇!依然,你可算来了,呜呜呜……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我安抚着她单薄的后背,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此刻的她,声音有多么的嘶哑,样子有多么的令人心疼……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晓晨低垂着眼睑,眼泪顺着睫毛的抖动一滴一滴往下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因为她头埋的太低了。
“我爸妈离婚了……他们一年前就办好手续了,却没有……没有告诉我,怕影响我学习,这一年他们就这样面和心不合的在我面前演戏……成绩刚出来,他们也不问我怎样,见到我……就对我宣布了这个消息……”
穆晓晨双手崩溃的拢着脸颊两侧的头发,那样使劲,像要将它们连根拔起。
看着这个一直被幸福围绕的小公主,这样颓然丧气的坐在地上,她的嗓音时而沙哑黯淡,时而歇斯底里,而她诉说的所有,只是三个字‘为什么?’
很多时候,我也想问问为什么?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就像命运是由不得你说不,由不得你选择……
我跪在地上抱着穆晓晨“没事……没事,都会过去的,你爸妈虽然离婚,但他们是爱你的……”这话我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穆晓晨身子一僵,突然发狠劲把我推搡开“他们爱我他们离婚!?他们真的爱我就不会离婚!!”
我调整着急促呼气,强忍着呼之欲出的泪水,担心的看着突然发疯的穆晓晨。
穆晓晨绝望的摇头,抓着旁边随手可及,散落在旁的玫瑰花,发疯似的敲打着地面。
我看着花刺扎进她细嫩的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流出,她竟不自知,只顾着将花朵上的花瓣打的散落一地。
我钳住穆晓晨的双手,一把紧紧的抱着她,她崩溃的哭起来,嘴边不停的呢喃着对不起……
我抱着她不停的摇头,此时的穆晓晨让我心疼,让我难受,更让我想到了自己。我知道她在走着我曾经走过的路,只不过她是得到了又失去了,而我,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但从来没有品尝过拥有的滋味,这是否也是一种幸运和殊荣呢?
我给穆晓晨倒了杯水,拿来药箱,帮她上药,酒精消毒很疼,我怕弄痛她,一边上药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穆晓晨面无表情的摇着头,空洞的眼眶里布满了血丝,她仿佛感觉不到痛了,也许当她的心脏被父母狠狠的扎了一刀时就已经麻木了。
我小心的将纱布一圈圈的裹住穆晓晨的手掌“宋思沉知道么?”
穆晓晨吸了吸鼻子,闭着眼睛“我没跟他说”
我知道穆晓晨不想让宋思沉看见她颓败的样子,她用最后仅有的力气维持着的……尊严?
那一天,我陪着穆晓晨从黑夜坐到白天,我们像是两个被上帝遗忘的孩子,躲在角落里舔舐着伤口,直到穆晓晨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沉沉的睡过去……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不公平,为什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我们无法去究竟因果缘由,只能在成长的路上不停修复自己的疮疤,然后顶着疲惫的身体和千疮百孔的心继续前进,尽管有一些疤痕是永远不会消失,但我们努力的维持着表面的美好与尊严,有时候只是为了不要输的太难看……